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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姓往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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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姓往事(3)卧马

长福一家

安山家旁是长福一家,他家紧靠围墙,有一个小门出入,门外一条石板通道,一头连通院外的石板道,一头去了屋后山坳。长福辈分低,跟他同龄的都是安字辈,想是他家发达更快,长大成人的儿子,都是运字辈。

长福是木工,出工时很少见到,农忙的时候,偶尔会出工犁田耙田。这个嗓音沙哑的男人,似乎相当聪明,能够做任何木作,当地木料充足,盖房子,日常用品都离不开木作。大概从小家境优渥,他举止有几分文雅,在当前的环境,又有些畏缩。长福国字脸,浓眉狭眼,嘴阔略垂,下巴长一颗肉痣,肉痣上面冒出几根痣毛,让人联想样板戏中一个反派人物,一撮毛!

长福的老婆是大队的接生员,受过专门训练,新式接生法,并且被要求,在责任范围内,白天黑夜,风雨无阻,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产妇家,非常辛苦,也非常受人尊重。她的报酬是大队记工分,闲暇时也在生产队参加劳动,跟安山一样,他们都是不脱产的,大队补助为数不多的工分。

他的二个儿子,运松和运峰,跟我们年龄相仿,经常一起出工。运松小知识分子模样,据说非常会读书,考试都是满分,被人告发,爷爷是地主,剥夺了上学机会,为此他郁郁不得志。恐怕只有他慧眼识得,所谓知识青年,并没有足够的文化底蕴。这座大院建造之时,他家的房间内,放置了一张描金红木床,从未挪动,跟随房屋,只传长子,运松便成了当然的继承人,林氏到运字辈,正好是第八代传人。这张老式床雕刻精美,描金清晰,木质泛红,除却右上方雕板,在文革中遗失,几乎是完好的。运松比我们大一些,快进入成年人的行列,有时会在人手不够的时候,学着犁田或者Bia田埂。

Bia田埂属于高难技术和体力活,成年的男子,手持四齿耙,着力挖下田泥,举起放在田埂边,顺序堆成一溜,用四齿耙变换着拍打均匀,人字形的纹路十分好看。这样做好的田埂大有用处,一方面保护田埂平整,另一方面用来种黄豆,稻田禾苗插好后,就要Bia豆了。前面一人,用锄头跟,砸出一个个等距的坑,后面跟着一人,将已经发芽的豆秧,一棵棵摆放下去,撒上草木灰,最后一人,用手舀起田中的稀泥,甩力糊上去,称为Bia。有时会剩下一些豆秧,妇女队长神气发话了,知识青年拿回去!这可是好菜,某种默契,大凡公共东西不好分配,就归知青。

半大的小子,才会跟妇女一起出工,运峰跟我们相处最多,喜欢跟我们打闹,他容易生气,这使得我们顽心大发,故意逗弄他,便无可奈何地笑,一笑,睫毛低垂,眉梢倒挂,虎牙外露,虽吵虽闹,对我们,有求必应。偶尔会给点惊喜,山上劳作之余,运峰说,带你去喝最好的泉水,当树蓬下一小汪泉水,出现在眼前时,不禁傻了,这么浅的水,如何手捧,惊起泥沙,怎么喝第二口?他诡异地笑了,拔出身后的砍刀,砍下身边一根细竹,三下五除二,削成一根竹管,递了过来,新竹的清香,和着甘冽的泉水,直沁心田,运峰在旁直呼,轻点,轻点!

山冲里的田,不但插秧费时费力,收割的时候,更是费力,除了要带上装谷子的扁担箩筐,最重要的是要扛上扮桶。杉木制成的扮桶,重不过七八十斤,却比挑七八十斤的谷子,要困难得多,必须控制好平衡,在狭窄的田埂上行走自如。运峰教会我们掌握扛扮桶的技巧,在直立的扮桶中,于对角线,斜斜地别上扁担,一只手扶住扮桶边沿,肩膀扛住扁担,逐渐向侧面倾斜,慢慢站起来,如果用力过猛,就有可能将自己倒扣在扮桶下,这哭笑不得的事经常发生。

山冲田亩窄小,只能用老式的扮谷桶,可以两人对面同时干,将割下晒蔫的稻秆,狠狠地甩向扮桶侧面,谷粒纷纷落下,反复十几次,才能把一手稻秆扮净,再换下一手,在烈日下,麻木机械,重重复复,常常在日落西下时分,看着没有尽头的稻把,盘算怎样摸黑挑谷下山。

屋前田塅的大田,已经用上了打谷机,一个布满铁丝弯成齿的滚轮,在足踏下飞速旋转,手握稻把放在滚筒上脱粒,不断扭动手肘改变方向,保证每个位置可以接触到,竹编的篾罩盖在机器上,防止飞溅的谷粒。手部动作要娴熟,脚踏配合得当,通常是多人合作,两人并肩合力踩踏板,双手接过旁人递过的稻把,负责稻把的人,则踩踏深陷的田泥,满田奔走,抱来稻把,浑身泥水透湿。因为滚筒有惯性,只有保持一定转速,才会省力,一旦打谷机启动,整个田里的人们,都在旋转的轰鸣声中发狂。曾经有过二人打谷的经历,为了保证滚筒的惯性,分别抱来稻把,交替踩踏板脱粒,在泥田疯狂奔走,奋力的跋涉,疯魔的踩踏,是缠绕半辈子的梦魇。

长煜一家

刚到寨姓时是春天,每年这个季节,主要劳动是砍墈,山上梯田内侧,长满了野草灌木,年年都要砍光,烧灰作肥,任务十分繁重,如果没有趁手的砍刀,大有苦头吃,知青买来的都是新刀,没有开刃,有个人不声不响,拿去蹲在墙根,一把一把磨好,他就是长煜。长煜可算院子里最英武的男人,身材挺拔,双目明亮,面孔清俊,偏偏着一件油光的破棉袄,腰间扎上草绳,穿过上木头刀架,雪亮的砍刀,斜斜地插入刀架,背在身后,寨姓的男人,都会随身挂上砍刀,只有长煜,英武中透着匪气。砍墈的是全队一起上的活计,长煜是主力,砍出的堪干净漂亮。

寨姓疃对面的山岭,属于寨姓,蜿蜒而上的山道,溯溪而入的山冲,走在上下两条通道,俯瞰或仰视,名为大云和小云的山头,环绕带状梯田,层层叠叠,忽窄忽宽,犹如盘绕山冲的云朵。山道尽头处是翻跟头,闻名而悸,最高最险最冷,深处是没至大腿的冷浸田,田水面常年漂浮着铁锈般污渍。向这样的自然环境要粮,花费人力可想而知,每年第一道工序,就是砍墈,从上到下,将所有田墈杂草树枝,修剪得干干净净,露出山丘田地面孔。大自然给劳作人的回报,是清冽甘甜的泉水,对于每一处山泉水的口味,山民了如指掌,用随身携带的竹筒取来,仰脖而饮,痛快啊!传说蒋太君助民开垦,莫不是当初所为?垦荒引水,水田种植,延续至今。

砍墈完毕,该烧石灰了,烧石灰是需要煤的,要从公社过去好几里地的小煤矿挑回,来回四十里路。挑煤是最最艰苦的,挑上空簸箕走到煤矿,已是疲惫不堪,回程还要挑上几十上百斤的煤,不到半程,已在精疲力尽中挣扎,恨不得煤全撒光,又舍不得撒掉一丁点,饥渴累困,走走歇歇,没完没了,尤其远远看见寨姓时,简直绝望透顶,一步也挪不动了,这时,长煜出现了,他已到达,回头来接人了。

长煜的妻子叫枝秀,五官秀美,身段苗条,可惜面相早衰,整个人没精打采,人群中落落寡合,显得孤独,看得出她很想融入,但小媳妇们都有各自的圈子。枝秀是雕蜜饯的能手,冬瓜和柚子皮是最合适的材料,切块晾干,用专用的蜜饯刀,狭长尖刃,左手把住块料,右手持刀,飞快雕琢,旋转之间,各种花案图形,镂空了块料。雕好的块料放到白糖融化的水中,慢慢熬煮,直到糖分完完全全吸收,不见水分,摊在竹筛里晒干,蜜饯茶便做成了,硬硬的,白白的,隐着绿色的边,煞是好看。雕蜜饯是衡量巧媳妇的标准,巧手雕的蜜饯,花样多变,造型复杂。过年来客,滚水泡蜜饯,捧上一碗蜜饯茶,才是待客之道。

长煜父亲原是土改主席,早逝,应该是做过一些偏激的事情,导致院子里的人对他家讳莫如深。母亲生相漂亮,白净丰腴,透着富贵气,最爱描述寨姓昔日的风华,早年富足的生态,每每露出向往的神采。她的女儿玉珍,长煜的妹妹,是标准美人的模样,瓜子脸,大眼睛,弯眉毛,唇红齿白,可惜右眼下部,沿眼眶一道深疤,生生地破了相,人称岔婆,十分难听。二十岁了,每天背着书包去公社中学上学,深深刺激了我们这些田间劳作的失学少年。队上女人们,似乎对这母女俩有些忌讳,保持一定距离,神秘感也让我们好奇,语焉不详中透露,她们疑是蛊婆。

湘西蛊术十分了得,皆为母女相传,一旦中蛊,潜伏期不定,发作时浑身无力,衰竭而亡。故而当地,从未有奉茶之习,家中皆无茶碗,客人喝水,径自走近水缸,舀水自饮,怕是避蛊之嫌,好在山泉水甘甜,直饮无妨。初到山村,知青和下放干部,饶是谈蛊色变,传闻轶事,心惊肉跳。一说中蛊或未中蛊,可用生黄豆测之,将黄豆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咂味,若感觉豆腥,便未中蛊;若感觉甘甜,便已中蛊。众人找来黄豆,急急塞入口中,慢慢细嚼,良久,花容失色,面面相觑,怎么?!竟然有点儿甜哪?

安朝一家

安朝家院子是独立的,跟大院一巷之隔,大院有个非常像样的门楼,而这院子进入,一张小门毫无修饰,不料里面别有洞天,院落宽敞明亮,布局豪放大气,楼上装饰精美,月亮圆门兀立,凭栏远眺群山,低头俯瞰院景,栏杆窗框相映,镂空图案成趣,整个大院气派非常,却脏乱不已,住出暴殄天物的水平。

安朝极瘦,尖嘴猴腮,凸显一对金鱼眼,佝下骨架身躯,一顶棕色毛线帽,常年戴在头上。他名义上是队长,其实不管事,队里开会,煞有其事地睁圆眼,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生产也不负责安排,任凭泽干去折腾。

安朝有二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长庚,长得比他爸柔和,颧骨微凸,两颊微凹,眉骨略高,双眼明亮,显得有些文气,肚里仿佛有点墨水,却很少发表意见,遇事含蓄,意味深长,微微而笑。采杨梅的季节,背上竹篓,灵巧地爬到杨梅树上,躲在浓密的树中,悠然山歌从树缝飘出:树上的杨梅啊,红揪揪,射进口里啊,酸溜溜,又甜又酸又好吃,教我怎么舍得丢?长庚通晓山歌,远近有名,可惜他不大肯唱。长庚娶了个能干的老婆,叫潘为香,长眉俊眼,满口黄牙,这女人很有见地,当家做主,辛勤劳动,勉力持家。他们的长女,叫崽崽妹仔,眉目间有妈妈年轻时风韵,小小年纪,也随着妇女出工。

长万其貌不扬,瘪脸黑须,眉毛浓厚,一只眼没有视力,懦弱无能,脾气极好,谁都可以捉弄他,却忌讳他的老婆原秀,原秀发黄肤白,眉疏眼小,一口龅牙,是从大山里嫁过来的,回娘家要走好几十里山路,总会带回惊喜。猕猴桃就是其一,埋在米桶里,待到变得绵软,扳开两半,散发奇异香味,吸到口中,又酸又甜,当地人称为“布种”,在山堪粗藤上长满,采摘十分困难,山里妹原秀手到擒来。大山里的山核桃更是诱人,煮过晚饭的火塘,扒开热灰火炭,丢十几颗进去,等到火候,扒拉出来,丢到凉水里,刺啦刺啦响着,赶紧捞出,热乎乎地揣在兜里,晚上开会,冷不丁就有凳腿压核桃的声音传出,某人嚼核桃的香味便弥散开来。原秀小气,知道大家虎视眈眈,每每回来,擦黑进屋,也是路远,也是避人。原秀劳动是一把好手,屋里屋外操劳,护着长万。她们家还保留一副石碓,深夜空荡的院落,传来石碓哐当声,自己舂米也能省几个钱,原秀有的是力气。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所豪华大院里面的人竟显得贫穷困顿。

退休工程师,五零后。湘籍,居厦门。行如天马,宅如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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