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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坊

庞秋慧

这皇城根儿下,八大胡同儿从来就不是一个清静的地儿。自打这老佛爷出逃大天朝崩台,再到孙先生定都南京民国成立,胡同儿里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出的进进的出,哪儿管他是当年的官老爷,还是今儿的快活客。

可有一处不一样。

也不知是打什么时候起,二号铺子换了掌柜,连带着换了块儿牌匾。打南边儿一瞧,走过路过的都能看见,青砖琉璃瓦底下行云流水仨字儿,“黄粱坊”。黄粱坊不是粮店,您且听我这么一说,保准儿明白。

掌柜的姓张,平日里一身青色长衫,书生打扮,和这胡同儿多少是有些不搭调儿。张掌柜做梦。您没听错。张掌柜做得一手好梦,梦里花开千万,千回百转,真切得让人不愿梦醒,醒来又觉得意犹未尽。昨个儿的贵公子转眼变成了今儿个的讨口儿,有的因为那糟蹋人的大烟,有的因为得罪了哪家的军阀,总之生逢乱世,总有好些个人感慨物是人非,日日怀念当年炊金馔玉肥马轻裘的日子。于是张掌柜的生意就来了。

“欸哟张先生,喝了么您呢?”大清早儿黄粱坊就来了客人。来人棕色大马褂,体型富态,剪了辫子后头发齐齐地散在脑后,头上扣了顶小帽儿,一脸哈哈相儿。

一见来人,张掌柜笑道:“王员外早。”王员外是夏家胡同儿的倒插门女婿,老丈人去世之前那算得上是北京城里数得着的富贵人家,后来赶上打仗敛财,再殷实的家底儿也经不起隔三差五的讹,没几年就急得老丈人归西了。现在王员外带着一家老小窝在老胡同儿里,省吃俭用成天算计着柴米油盐。

王员外来到柜前:“张先生好本事,昨个儿夜里我把那梦罐子搁炕头,还真别说,那罐子看着玲珑透儿亮,托的梦也美。”边说边把一钱袋子推了过去。

张掌柜的也不含糊,接来一打眼,十块袁大头一个不少。“罐子用的玻璃都是以前给皇帝娘娘呈贡的官窑烧的,您托我办事儿,我也不能吝不是?”

“是是,先生是学问人,我一棒槌,哪能懂这些?您受累,您受累……”王员外心里乐呵,“那我先走着,您忙,留步吧。”

“欸,您慢走。”

黄粱坊有个规矩,男女老少不论谁来求梦,都得押下一样儿和这梦相关的东西,赶到接了梦当晚上验,天明儿再付钱。王员外求的梦是八年前家里正敞亮的时候,他刚添了小儿子,一家人老婆孩子热炕头儿,正美!这梦要价十五块大洋,巧的是王员外押了五块大洋,前后一合计正好不差。年前有个清末的老秀才,来求了个中举的梦,您猜怎么着,那主儿押了双八竿子打不着的布鞋,一个劲儿地说再没值钱的玩意儿了。末了儿还是掌柜的给支了招儿,押了只老秀才当年乡试用的毛笔,后来老秀才抱着梦罐子哭得稀里哗啦,攥着掌柜的手说“此生唯求中举,是先生圆了老朽心愿”,随着把家里能当的都给当了,硬是凑足了两块大洋。

打那儿起黄粱坊的名声噪了起来,西从宣武门,东到磁器口,不管是今儿没落的还是不得志的,踏破了黄粱坊的门槛儿,只求一梦。

这天三伏天儿大晌午,倍儿热,来了位女子,一身湖蓝旗袍,大檐帽底下刘海儿烫出了卷儿,只见她手里提了只黑土包,扶在门口,一个劲儿地往身后瞧,迟迟不肯进来。张掌柜坐在太师椅里,摇着蒲扇闭着眼睛假寐,悄悄打量她。

“外边儿日头忒毒,姑娘还是进屋来吧。”

姑娘抬了抬帽檐儿:“先生成心跟我逗闷子,我这身份碍您门面。”

张掌柜明白了,这姑娘是八大胡同儿里的窑姐儿,难怪门口儿犹豫来犹豫去。“我这黄粱坊的牌匾挂了少说也有五六年,没听说拦下过哪位主儿。您既然带了物什,也就甭磨了。”

听罢,这姑娘也不含糊,抬腿迈过了门槛儿,就着摘了大檐帽夹在胳肢窝。张掌柜抬眼一瞧,看这行头是个利落的主儿,乌黑的头发挽在脑勺后,抹了头油的鬓角整整齐齐,脖子手上反倒素净,猜是取了物件儿换钱补了哪儿的亏空。她来到柜前,从黑土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用干净帕子小心包着,她掀开俩对角,是对儿翠玉镯子。

张掌柜一愣,从太师椅上起来,二话不说就提起了笔:“您贵姓,我也好知道谁是这镯子的主儿不是?”

“免贵姓叶,单字儿眉,眉毛的眉。”

张掌柜一琢磨,这姑娘有姓儿,八成是胡同儿里谁给赎了身的。“您接着说,求什么梦,我都给记着。”

“十三那年,我娘快病死了,临终前给我和我哥俩人一人塞了一只镯子,后来……”

“妮儿啊,你哥那只镯子现在爹这儿,把你的也给我。”男人朝叶眉伸手。

女孩儿捂住手腕子摇头:“这是娘留下来的。”

“你娘没了!得下葬!没钱拿什么搭棺材!”说着就伸手去抢,“给我,你给我!老子的话也不听了?”

叶眉护不住,急得直哭,扯着嗓子喊:“我娘的!那是我娘的!”

她大哥背着他爹溜进布棚子看电影,叶眉没铜板二不让进,顶着骂进去找他,她揉着勒红的手腕子找到他哥:“哥,你干嘛就把镯子给咱爹了啊……咱把镯子要回来吧那不能当。”他哥一年轻小伙子,铆劲儿盯着大布看得正乐呵,自个儿妹妹闹了进来缠他,守门的又跟进来赶他俩走,弄得他是抹不开面儿,一肚子窝火儿,脑袋一热,伸手把她搡倒了。“你烦不烦!赶紧走成不成!”

“碍不碍事儿?感情儿跑我这吃白斋来了?有钱看没钱滚,别在这儿耽误了大家伙儿!”管事的眉毛一竖,叉腰耍横。

这事儿就怕挑,旮旯里也不知是谁起哄“滚一个”,哥哥年轻气盛的,沉不住气了,骂骂咧咧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这时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几个赤膊大汉,一把抓住他的腕子,连骂带揍地把他扔了出去,顺带碰翻了几张桌子,拔谱儿张口要赔钱。这吓得叶眉是不敢出声儿,赶忙跑出来。他哥吃了亏正在气头上,她只好回了家。憋屈着的哥哥蹲在旮旯里挠头,身后边儿从布棚子里跟着出来一人。这人在他旁边蹲了下来,递给他一管子烟,也不看他,“别闷哧了。”

“这什么玩意儿?”哥哥纳闷,皱着眉毛打量此人。

“试试不就成了?解气儿的。”这人见他还不接,接着说:“你是交了电影钱的,撵你是他们的不是。”

没多久哥哥就染上了大烟,这玩意儿忒造钱,家里经不起他折腾,就差翻个底儿掉,偷了几次物什就改窜街巷胡同里,顺那些走过的富贵人。那天点儿背,让人给抓了个现行,说什么也给押到了局子里边儿,碰巧了京城南一公子哥失手打死了人,局子正愁找不着顶缸的。小队长眼睛一眯,张口就来说诶你小子就是前天杀人跑路的那个,这可把哥哥给吓懵了,一进铁牢是求天不应叫地不灵,眼看着要被枪决,谁成想起先领他上道儿的那小子掏钱保了他出来。

蹲号子那几天家里没一人露面儿,临闭眼了竟有人救他,哥哥自然是感激涕零就差下跪磕头认祖宗。可那小子先放话了:“先别忙着谢,保你出来的钱是王府井陈二爷出的,这可不是个能糊弄的主儿,今儿起限七天之内还他四十块大洋,要不然,保不齐你就下地听蛐蛐儿叫去了。”

这吓得他是一哆嗦,穷小子一个上哪儿找四十块去?蹬车拉客还得交份子钱,累死累活干上几十年也赚不够四十块,再说他抽大烟早就没什么力气蹬车了,借钱吧没那富贵亲戚,再想偷钱又一个劲儿地后怕,思来想去实在没辙。他抱住那小子的胳膊就没打算撒手:“哥,大哥,我有钱没钱您门儿清,我是下巴颏儿底下打滴溜儿,您可一定得救我一命啊!”

“别,甭跟我在这儿套磁,一码归一码咱得按规矩来不是?我能帮你呢我就帮,你这样,我看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小姑娘吗……”

“再后来呢?”张掌柜抬眼看她。

“七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我爹把我给卖了,直到上个月我爹花了二十块给我赎了身。其实当年我爹压根儿没当掉这对镯子,我哥也没欠陈二爷那么多钱,也就十块大洋,是他们那些烟贩子老早盯上了我才给他下了套子。”她抬抬眉毛长吐一口气,顿了顿接着说,“老头儿这七年累死累活的就为了赎我出来,跟那个叼大烟的儿子早就掰了。我还没好好伺候他几天,一口血吐出来人就过去了。”话罢叶眉又垂下了眼,隐约闪着泪光。

“令尊积劳成疾,您得节哀。”张掌柜劝道。

“先生,我现在谁也不想恨,我就想着一家人能过回以前的日子,好好地,不招谁不惹谁。”她把对镯推过去,“先生你看,我押这对儿成不成?”

张掌柜拿笔把儿点了点那镯子:“您且安心搁我这儿,明晚酉时给不了您梦罐子我自砸招牌。”

黄粱坊的招牌立了这些年,来求梦的名利权色都见过,这不为钱不为名但求真情的还是头一遭儿。

这夜点灯着蜡,终于在子时,张掌柜用蜡为叶眉的梦罐封了最后一道盖沿儿,那之后直到天明儿是一宿没合眼。他思来想去,想这些人们每天起早贪黑跟车轱辘一样转个不停,为的什么。为了能有钱住进租界?能裁上一身服帖的西装?能用上电灯喝上苦不拉叽的咖啡?能跟有头脸的人一块儿进出?还是为了闭眼以后能躺进一般人用不起的金丝楠木棺里头?这些世间纷扰最迷人眼,忙活了半辈子没准儿才发现那不是自个儿想要的,当时怎么就昏了头随大溜儿一块儿追着撵呢?人这一辈子短则五十久则过百,跟这个有过节儿,跟那位不顶顿,抛去那些物欲就不知道该干嘛,日日打油飞,迷了眼的人还真就活成了二百五。

他有那么晃神儿的功夫感觉自己也是个二百五。

张掌柜祖上翰林,也算沾了一身书香气,闹了革命后科举也没了,跟了一道士学了做梦这手艺,平日里除了给人做梦就是白日自个儿睡觉做梦,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而不是像这样儿混日子。他琢磨了一宿,感觉想出了些道道儿,可又没法儿说,噎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它叫人憋得慌。其实他不知道自个儿想要干什么。但是要说曾经惦记什么,这个成:起小儿读五柳先生的文章,他知道了桃花源这么个象征,也想寻摸一处风水宝地,有妻举案齐眉,有子晏晏绕膝,耕个地种个田,不用苛税不求富贵,冻不着穿饿不着吃,忙的时候扛锄,闲的时候捧书,累了石头边儿自然歇息,渴了林中野果随意摘采,独对一门静山妙水,坐拥整个天地四季。

越想越坐不住,张掌柜一拍大腿,从架子上左右挑了个最稀罕的鎏金蓝琉璃罐,抄起来就往里面填,他抓了把小米,扯了块儿布料,扔了块儿青瓦,这衣食住行就差了一个“行”字。他想了想,山野村夫足行千里,索性不加它也罢!只要有山水田地,处处可安家。他翻箱倒柜好一阵功夫,终是找出了那篇《桃花源记》,小心折好一并塞进了罐子。再捧着挪到院子里月影儿照的着的地儿,底下点着细火,他捏了个开叉破蒲扇慢慢摇,摇啊摇,眼看着东边儿明堂起来,他这罐子也好了。先把罐子里头的一股脑儿倒出来,往里头滴上它一滴老道士留的百年露水,再盖上盖子,封一层蜡,加一圈水,末了儿蜡封一圈盖沿儿,完活儿!

他写了一红笺,竖题“桃源”二字,挂在新成的琉璃罐底下,把这罐子摆在了铺子里最起眼儿的地方。

一大早儿,张掌柜站在门前,神清气爽。道儿西田老板走过,隔着老远跟他打招呼:“张先生,喝了么您呢?”

“您这是上哪儿遛早儿去?”

“没,天儿正好,我就是走走。”说话的功夫田老板走近了,“欸哟,您这柜台上多了个漂亮玩意儿啊。”

张掌柜回头瞧了眼那琉璃罐儿:“眼尖,您有兴趣?要不进来瞧瞧?”

田老板往那一眯眼,“桃源,”自个儿念着,“我一买卖人,比不上您学问,这不跌份儿了吗。赶下回吧,我刚记起来王府井南头儿还有一笔帐没收呢,我先走着,您忙。

自古商贾远桃源。“呵,多新鲜呢。”张掌柜叹气摇头,回了柜台里头。

天刚擦黑,叶眉依旧是顶着个大檐帽来了。这姑娘真不是个话密的人,捧了罐子便走,只留下一句话:“多谢先生,赶明儿我给您带着现钱。”张掌柜回她:“不打紧,您先看看合不合您意,要是不成,我一文钱不受。”

又是一大早儿,叶眉如约。张掌柜正要起身待客,倒是瞅见她抱着那罐子。“姑娘您这是?”

叶眉轻轻把罐子放到柜台上,正色道:“先生,昨个儿我寻思了一宿,那梦再美也是梦,既然摸不着碰不着,又何必死心眼儿非要跟自个儿抬杠呢?”

“先生,对不住,我不是成心跟您过不去。我就想啊,我爹要是天上有知,他肯定是希望我能好好过日子。”

“我要是盼着那样的日子,我得靠自己,留下罐子我只能越陷越深。”

“这罐子对我就是个祸害,我不能留。”

……

后来啊,八大胡同儿的二号铺子拆了挂了多年的牌匾,皇城根儿下人来人往,再也没人见过当年的掌柜,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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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猪,别去取经了。”猴子把玩着他的棒子,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愣了一下,“那师傅呢?”

猴子转过身,夕阳下他的背影显得佝偻却修长,“师傅?你还当他是师傅?”

我不明白。

师傅当年把猴子从五指山下救出来,解除了束缚他五百多年的封印,平日里也是任由这猴子嬉闹,怎么今日,猴子竟会有如此想法?

猴子最近越来越反常了。

半夜醒来,猴子竟然在仰望天空,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心生不爽,拿起一个土块向猴子扔了过去:“臭猴子,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啊?”

猴子没有躲开,任凭土块砸到他身上。我愣了一下,但睡意突然如潮水般用来,便昏昏沉沉的继续睡去了。

翠兰的皮肤还是这么嫩·····咦?这脸怎么这么粗糙?我睁开了眼,沙师弟硕大的脸正在我面前嘿嘿傻笑,脸颊上还覆盖着我的两只手。

说不出的吃惊与恶心,我一把撞开了沙师弟,麻利地翻身站起来,瞪着他:“你想干吗?”沙师弟依然在傻笑:“二师兄,想媳妇了吧?”

“关你屁事!”我扛起钉耙,转身去解小白龙系在树上的绳子。

猴子将他的棍子扛在肩上,安静地走着,阳光将他的影子斜斜地照在地上,却似弯腰驼背,佝偻前行的怪物。

太平盛世,妖魔横行。

想之前十数年的取经路,有惊无险,哪有妖怪能挡得了这只猴子?用猴子的话说——没有什么是他的棒子解决不了的。我一心修成正果,摆脱眼前这模样;沙师弟又沉默寡言,常年一言不发。只有猴子到处上蹿下跳,还总爱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故意气的师傅盘腿念经来紧他头上的金箍。师傅他是金蝉子转世,早已得道的高僧;我和老沙是因错被贬下天庭,在人间赎过;可猴子和我们不一样,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做什么都无因无果,偏偏又拜在本领无比高强的菩提老祖门下,从此以后,据山为王,闯阎罗殿拆生死簿,偷吃蟠桃大闹天宫。我曾问他大闹天宫时是否感到无比威风,问这句话时,他正拿着金箍棒,随手抡飞最后一个妖怪,看着妖怪不断变小的身影,冷哼了一声:“都是渣滓。”

说实话,我挺佩服猴子的。他当年大闹天宫时我曾在军中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在他面前,数万天兵似柔弱的羔羊,他随手一挥便是雷霆万钧之势,后被捉入老君的炼丹炉,不但没有如老君所言般身死魂灭,反而本领大增,直打到灵霄宝殿让玉帝连连求饶。有时候我在想,若我当年如猴子般大打出手,是不是今天便不会落到如此模样?

观音曾许诺于我,若护唐僧西行取经,助他度过九九八十一难,我必修成正果。当时的我厌倦了污泥里打滚,垃圾中刨食的妖怪生活,便一口允诺了观音。现如今多多少少也过了四十几难了吧,猴子只知乐此不疲地打怪升级,沙僧满门心思重返天庭。只有我,越来越厌倦日复一日的西行,走腻了脚下的道路,做梦都想回到高老庄见我的翠兰,过我的无拘无束的妖怪日子。

这几日来一直沉默的猴子突然发狂了。

他在受到师傅再三的训斥后离开,却又去而复返,抢走了行李,还打翻了师傅。

取经十数年来,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天气,师傅永远是一尘不染的得道高僧形象。相比于人们口耳相传的大唐神僧,师傅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两句清凉的善哉。

第一次见师傅的时候,我已被猴子毁了宅院折了钉耙。猴子把我打翻在地,用金箍棒压着我的腰眼。我鼻子拱土手脚乱舞,突然就听到了两句清凉的善哉。那日清晨的阳光安静的洒在师傅身上,朦朦胧胧好似一层佛光。

猴子嘻嘻哈哈地说道:“师傅师傅,看俺老孙一棒子了结了这个畜生。”

你这泼猴,好生调皮。师傅一说话,四周就都安静了,我只觉腰间一沉,想必是猴子暗暗加了金箍棒的重量。

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欲,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坐高广华丽之床,七戒装扮,八戒非时食。师傅赐名那天我因这八戒抓耳挠腮,猴子却在一旁嘻嘻傻笑。

自那天起,传说中桀骜不驯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就成了我顽劣至极的大师兄。

师傅他从不与我们讲什么佛经奥妙,佛法神奇,也从不与我们讲来世前生,往生净土,只讲当下。

可是现在,师傅就快要死了。

看着师傅气若游丝的模样,多半是活不长久了。也是,师傅肉体凡胎,挨不得猴子的一棍子。我坐在师傅旁边,准备等师傅咽气后就收拾行李回我的高老庄。师傅他是金蝉子转世作修持,死了这一世,还有下一世,不比得我这寿命有限的妖怪。

猴子又回来了。

他穿着布衣布鞋却好似脚踏战靴的将军,待我反应过来,猴子已然站在了我的身前。

我当即跳了起来,抓着钉耙就要向猴子打去,脑袋里却突然闪现出猴子当年大闹天宫的场面,只好放下钉耙破口大骂:“你这泼猴,还敢回来?观音,不,佛祖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猪,跟我走。”猴子的眼眶红红的。

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哪也不去!”

“你这头傻猪!”猴子罕见的怒了,“你仔细看看,那是师傅吗?那不过是一片叶子!”

“怎么可能?师傅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我突然愣住了,哪里还有师傅的影子,分明只有一片枯黄的叶子,竟是像极了观音的柳叶。

“观音少了片柳叶。”猴子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师傅被替换掉了,他可能已经死了,也可能没死。”猴子继续说道。

“我想,取经到此为止了。”

“所以,老猪,跟我走。”

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全身发抖,手脚冰凉。

我对猴子说:“你先走吧,我想静一会。”

猴子点了点头,随即消失不见。

“八戒,八戒,”观音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一看,观音正浮在半空,似是怕我看到,她的模样虽清晰可见,但手中的柳叶瓶被佛光包裹,模糊不清。

“八戒,八戒,莫要听那猴头胡说,他已迷了心智。”观音依旧满面慈祥。

我举起了柳叶,“这上面有你的法力。”

观音沉默不语,过了半响,她看向了我,依旧遍身佛光,面目却不再慈祥。“若你当作不知此事,我保你取经后修成正果。”

“我虽然是只猪,但我,不,任,你,们,宰!”

观音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激动,着实愣了一会,叹了口气,然后消失不见。

天边那朵云已然越来越近了。

猴子蹲在山峰上那棵高树的树冠上,他说他当年还是一个石头时,这棵树就在这里。

“这天下无我战不胜之物。”猴子喃喃自语。

他一跃而起,金箍棒直指苍穹。

云里没有十万天兵天将,没有遮天盖地的法宝,仅有一只猴子。

一只和猴子长的一模一样的猴子。

两只猴子战在一起,地动山摇,日月失色,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们两个周围方圆千里半步,天兵天将不能,观音也不能。

我从未想到猴子有如此之强。

他们从天上打到地下,从地下打到海里,从海里再打到天上。

我就一直在花果山等着。

然后,佛祖来了。

那尊金色大佛高悬天空,他说:“古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我拿着树枝正在剔牙缝里的果壳。

只见猴子突然发出一声怪叫,然后从高空坠落,砸到了我面前的瀑布中,激起万丈水花。

我慌了,连滚带爬地冲到了瀑布里,四处寻找猴子,却丝毫不见他的踪影。

这死猴子,你不是说没有什么是你一棍子解决不了的吗?你不是说你是齐天大圣战无不胜吗?你不是天地灵气所聚不死不灭吗?

“八戒莫慌”,如来开口了,“六耳妖猴已经伏诛,你们可继续西行取经了。”

他称猴子为六耳妖猴?

我突然想起师傅不知何时与我说的一句话。那时烈日炎炎,连白龙马也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师傅却目光澄澈,仪态端庄。正当我解下袍子披在身上时,师傅说话了。师傅说:“八戒,照顾好悟空。”听到这句话时我疑惑不解,猴子他变化万千神通广大,怎会需要我来照顾?我含糊地嗯了几声,只当这日头太毒烈,把师傅的脑袋都晒糊涂了。

师傅曾经问我:“八戒,你可知我们为何取经?”

我随口答道:“为弘扬佛法。”

师傅摇了摇头:“非也,你怎知我们所求的佛,即人们心中所想的佛?”

我愣住了。

师傅说:“我曾与如来辩论,不愿戒万物凡尘,想天下万物尽修自在自然,故被罚入轮回,参透所谓佛法。”

师傅说:“悟空是天地灵气所聚,却又太过骄傲,不愿受管束,神佛容不得他。”

现在想来,猴子不知道,我不知道,老沙不知道,只有师傅早就预料到了了这一切。

他们把师傅换掉,使猴子一心分二,让猴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骄傲与不驯。

他们成功了,所谓的六耳猕猴死后,猴子只剩下了温顺,还有对成佛的向往。

师傅把希望寄托在一头猪的身上。

因为猪是猪,所以注定要失败。

师傅,猴子,我,沙师弟又开始了取经。

师傅除了唤我牵马,化缘,打水外就缄口不言,大概观音的法力就只能让他做到这些吧。猴子也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地吃饭,探路,打妖怪,就算偶尔说句话,也满是对成佛的向往。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试探性的叫了声:“猴哥?”

猴子转过身,面无表情:“二师弟,叫我何事?”他不再呼我老猪。

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从此再无西游,只有西行。

注: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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