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都杨守敬网上博物馆底本,依据湖北省博物馆及王晓钟主编《杨守敬书法》编辑,感谢他们研究杨学的辛勤劳动)
序言
湖北自古以来,人文荟萃,士林渊薮。在中国人文历史中占有重要位置。尤以“三峡门户、川鄂咽喉”著称的宜昌地区,历史悠久,人杰地灵。十万年前,在清江流域出现了“长阳人”,在楚国出现伟大诗人屈原,及汉代民族和亲的使者王昭君。而在长江清江环抱的宜都,诞生了一位杰出的大学者——杨守敬。
作为湖北籍著名大学问家,杨守敬在金石、版本、舆地等面成就巨大。尤其在历史地理方面,更是影响深远。杨守敬倾其后半生40余年研究《水经注》而成就巨著《水经注疏》,被誉为中国近代三大绝学之一。
杨守敬为搜集和保存祖国优秀文化遗产作出了巨大贡献。在日本差满回国之际,他将旅日时搜集的大量中国古籍装至百余箱,20余万卷,其中宋元秘笈无数。使千百年来流落日本的善本得以还复中华。杨守敬对中国珍贵文献回归故里做出的成就,至今无人能望其项背。
杨守敬在日本的名气远甚国内,杨守敬赴日时,带去了大量六朝碑版拓本,使日本书家大开眼界,这将日本书坛带入了“碑学”的领域。杨守敬擅书法,楷行隶草篆诸体俱长,在日本书坛掀起了“杨守敬旋风”,而被日本书法家称为“日本书道近代化之父”。
杨守敬在日本影响至今,日本书法家不断有人来华纪念杨守敬,寻觅杨守敬踪迹。杨守敬是大学问家,其书法亦卓有成就。我馆
藏杨守敬大量书法墨迹,多达数百件,绝大部分为杨氏后代杨先梅所捐献,杨先梅为杨守敬第三子杨必昌之长子。杨先梅为人诚笃,资禀过人,临摹杨守敬隶、草手迹,几能乱真。深受杨守敬的钟爱,每出必令随侍左右。年10月23日,杨先梅及其子树干将家中杨守敬所藏金石碑帖及古籍捐献给湖北省文史研究馆。年,文史馆将金石碑帖及有关文物移交省博物馆,古籍移交省图书馆。捐给我馆文物中,仅《历代舆地图》、《大清一统舆地图》、《水经注图》等书的木板,达二千余块,还有杨守敬自日本带回的日本卷子数十件,以及大量碑帖、杨守敬书法作品多件。
我馆目前已整理出版杨守敬有关书法理论及藏书的书籍有《评碑记》、《评帖记》、《学书迩言》及《杨守敬题跋书信遗稿》、《湖北省博物馆藏日本卷子本经藉文书》、《邻苏园藏书目录》等。本书是对我馆所藏杨守敬书法作品进行系统研究整理
的成果,作者研究杨守敬书法有年,特别对杨守敬交友有系统梳理,对杨守敬书法风格及演变、用笔,都进行了翔实分析,为整理研究杨守敬的又一部力作,对研究杨守敬、宣传杨守敬做了有益工作。
一、生平
杨守敬为我国清代末年著名学者和书法家,一生从事历史地理学、版本目录学及书法碑帖的研究。他撰写的著作不下百数十部,而集数十年之功撰写的《水经注疏》尤称旷世绝学。杨守敬一生刻苦学问,不求近功。其书法险峻古茂,作品在日本奉为至宝,被称为日本现代书法之鼻祖。
早年生活
杨守敬,谱名开科,字云朋,号心物;榜名恺,后更名守敬,字鹏云,号惺吾(又作星吾),晚年别署邻苏老人。曾别署晦堂,室名三不惑斋、晦明轩、飞青阁、望古堂、观海堂。据杨氏自订《年谱》云:“己亥,道光十九年(),四月十五日丑时吾以生”。湖北宜都人。宜都是三峡咽喉之地,经过长江、清江、渔洋河三大水系。
杨守敬出生于商人家庭,祖杨惟一、父杨有纯(字粹然)、母王氏、继母黎氏,为胞弟杨开甲(字先三)。其祖、父开设多家店铺。杨氏天性嗜古,敏而好学。四岁时其父去世,家业由祖父掌管。杨氏自幼即富于商业头脑,五岁时就在店中数钱,养成商贾的精明。六岁时由母亲教读书识字,八岁入私塾,随一覃姓老师,九岁作文,十岁随一谢姓老师。十一岁,祖父年过七十,体力不支,店中无人经理,奉祖父之命,杨氏与其弟先三同辍学习商,去姑父孙氏所开店中习商,白天经营生意,夜间仍焚膏诵书学文不辍。
次年回自家店中照料店务。杨守敬科举考试一直坎坷。十四岁,杨氏随朱凤池老师读书,同年参加宜都县考,得第十三名。十八岁时参加府试(或称院试),时冯展云担任湖北学政,冯展云擅长小楷,注重书法,杨氏虽文章好,而书法草率,故三场均落第。从此,杨氏发愤练书法。十九岁时师从朱槐卿,学得迅速写文章成篇能力。同年,在县试和府试中五场均获第一名,即为生员,俗称秀才。但二十岁参加乡试、二十一岁参加恩科乡试均未中,直到同治元年(),二十四岁的杨守敬,在乡试中获第八十名,成为举人。在二十岁之前,杨氏生活范围大抵不出宜都乡里。
七次会试
杨守敬照例三年一度浪迹风尘,往还京城,参加会试,七次赴京会试,前后二十余年岁月,可是一次次落第。最后一次会试是光绪十二年(),亦失意而返,年已四十八岁。从此,杨氏绝意科名,专心著述。
第一次会试是中举后次年即同治二年(),杨氏进京,寓荆州会馆。由在樊城相识岭南人陈乔森得见潘存、邓承修等。于是都中之士多有知杨守敬之名者。会试后,已在肆厂买得未得见之书盈车。落榜后,杨氏回家设帐授徒。
第二次会试是同治三年()冬,同枝江举人彭云峰入京。仍寓荆州会馆。三月会试,不中。都中友朋均劝杨氏留京中。四月考取景山官学教习,
邓承修遂招住其寓中,后邓回粤,就东草厂胡同太平苏次屏馆,教其子读,假太平会馆为学堂。每日散学后,徒步到琉璃厂法帖店物色碑版。苏君为人慷慨好义,欲出资为杨氏捐主事,邓承修阻之。然杨氏饮食、租屋之费皆邓任之。邓承修非殷实富足之家,每年津贴不过数百金,非寻常好客可比。杨氏阅潘存藏王昶《金石粹编》,乃心动于金石,潘存授杨氏以古人用笔之法。同治五年(),教习期满,引见以教职用。同治六年(),住宜昌会馆。后赴山西高平知县龙皓臣处,为其子授读,束脩年六百金。未及数月,捻军骚扰返京。岁暮寓邓承修家。
第三次会试是同治七年(),三月会试,首题为“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两句,杨守敬作文三百余字,示同人皆为惊服,仍不售。时蕲州黄云鹄、武昌范鹤生见其文,叹为高古绝伦。是年,仍寓邓承修家。常与潘存往来,凡学问流派及作文,写字,得其指授为多。夏,闻祖父病,即束装由海道归,而祖父已于四月弃世。此次杨氏在京达三余年。
第四次会试是同治十年()。二月至京,寓邓承修家。三月会试,首题为“信近于义”一章,房师于中丞次棠得卷,亟荐之。谓三场一律非绩学之士不能及,榜发,仍不中。次棠深惜之。同乡毕东屏欲杨氏留京就其家馆,杨氏因家计艰难,决计归。
第五次会试是同治十二年(),冬入都,仍寓邓承修家。会试又报罢。是时,杨氏同谭廷献、李慈铭、袁昶等文酒往返,极一时之乐。杨氏虽急欲归,诸友皆劝过夏而后行。光绪元年(),是年得家信,言祖母老病,杨氏乃决计归。七月,同何如璋出天津。从海道赴上海。及抵上海,投书各处,皆以寻常卖书人视之,无主顾也。杨氏闲游市上,遇龚橙,龚为龚定庵之子、段玉裁之重外孙。其学问坚僻,而颇有新解,而龚深服杨氏金石之博。杨所携碑版颇多,盈箱累箧,龚欲睹择购焉。杨氏所住栈房逼仄不便展阅,移之大栈房,费用及伙食皆龚氏供之。未几,得家信,言祖母去世,杨氏乃辞龚,回宜都。
第六次会试是光绪六年()。二月,杨氏移居东莞进士黄燮云馆中。杨氏与黄燮云日日携笔墨于琉璃厂抄集帖目录。三月会试,首题为“吾与回言终日”一章,场中与麻城袁玉毂联号,袁为汉
阳教谕,坚欲阅杨氏文稿,见则大激赏,曰:“名下无虚士,不意时文精能如此。”榜发,杨氏仍不中。
第七次会试是光绪十二年(),会试又不中,杨守敬自是绝意科场。
出使日本
光绪六年()四月,杨守敬受清朝驻日公使何如璋之邀,东渡日本充外交随员。次年黎庶昌改任驻日公使,黎庶昌将使馆里参赞以下人员悉皆交替,惟独杨守敬与长崎领事留任。
日本自古与中国交往密切,收藏有大量汉籍。近代以来,许多文人学者都有尝试在日本搜辑中国佚书愿望,如杨氏前任驻日公使馆参赞黄遵宪即其一。黄遵宪从光绪三年()十二月任清朝驻日本使馆参赞,在日四年,曾在光绪五年()《日本杂事诗》中谓:“博士来从继体初,五经也自劫灰余。航头古典欺人说,何处娜嬛觅异书。”虽极力搜寻佚书,但收获不大。我国近代在日访书成就最大者,当杨守敬莫属。杨氏在金石学、考据学、目录学等方面素养为访书成功奠定了基础。
是时,日本正值明治变法,百废更新,日人视汉学旧籍如敝屣,故家旧藏,大量流入市场,几于论斤估值。杨氏潜心古籍,日游市中,见颇多珍本,且多为中土久佚之书。遂撰《日本访书缘起条例》以擘划收书。《条例》为黎庶昌所见,黎与议辑刻《古逸丛书》,由杨氏主其事。杨氏来日时所携六朝碑版达万余件,因出碑帖交换古籍,又据日本人森立之《经籍访古志》,按目搜录。杨氏日接文友,夜校古籍,时日本书道知名人士,如日下部鸣鹤、岩谷一六、松田雪柯、冈千仞等都与杨氏来往,啜茗谈艺。杨氏所带碑版,使日下部鸣鹤等大为惊叹。杨氏搜罗日本汉文古籍,为黎庶昌刻成《古逸丛书》二十六种、三百卷,大多是中国已失传或散佚古籍,光绪十年()刊行。书刻成,“督印百部,黎公以赠当时显者,皆惊为精绝”。(《邻苏老人年谱》)同年,杨氏又撰《日本访书志》十六卷,至光绪二十七年()刊行。杨氏在日四年为其一生重大事件,亦是中日文化交流史重要一页。
光绪十年()四月,杨氏差满,得家信,言母病促归。束载所得古籍装至百余箱归国,其中宋元奇珍秘笈无数。即于五月二十九日,与冈千仞父子一道从横滨乘东京号回上海。六月六日下午船抵上海,曾与冈氏同习于幕府昌平之岸田吟香(一)前来迎接。李鸿裔得知杨氏至上海,即致函招杨至苏州一会,故杨氏与冈千仞离沪赴苏州。在苏州,杨氏拜访了著名学者俞樾。素未谋面之李鸿裔招之苏州苏邻园,与冈千仞又访顾子山于怡园,纵观两家所藏。且拜谒潘祖荫。
杨守敬赴日访求流落日本中国古书,我国久佚之古籍,有赖杨氏之力得以重见国人,先生保存古籍之功殊不可没。日本“一时为之都市一空”,被日本学者引为“一代之憾事”。事后,日人觉悟,懊悔不已。后日人岛田彦桢以十万元购吴兴陆心源皕宋楼藏书,作《皕宋楼藏书源流考》,犹述其往事,以为聊足报复。至皕宋东运,日本学者大喜过望,奔走相告,岛田在《皕宋楼藏书源流考》中就满道:“予知今之所获,倍蓗于昔日所失也,然则此举,虽曰于国有光可矣。
鄂地食禄
杨守敬自日归国后,赴黄冈任教谕,迎养母于学署中。黎庶昌向朝廷出奏:该员学问优长,与东土士人交接甚有声誉,请以知县遇缺即选,并加五品衔。从此杨氏株守黄冈教官达十五年之久。
苏轼曾于此做过黄州团练副使,度过二年光阴。杨氏住宅与苏轼雪堂遗址毗邻,城北有东坡赤壁,杨氏故自号邻苏。杨氏在其寓所黄州租屋十数间,筑邻苏园藏书。光绪二十五年(),应湖广总督张之洞之请,先后任两湖书院教习,主治旧地理,并主讲《论语》、《孟子》。后任勤成学堂和存古学堂总教长等职,达十年之久。其间,曾于光绪三十二年()被部选安徽霍山县知县,以杨氏“年
老,不耐簿书”辞之。
晚年沪京
宣统三年(),武昌起义爆发,杨守敬护书不肯远避。有持抢入屋者三人,声言“借盘费”。举家惊恐。杨氏不得不出走,避居上海,到旧友甘翰臣家暂住。书籍留于武昌,由仆人守护。杨氏在沪时刻惦记在武昌藏书安危,道:“天鉴艰难,当不使同绛云一炬。若长此不靖,典籍散失,则非独吾之不幸,亦天下后世之不幸也。”因日人寺西秀武向鄂军都督黎元洪请求,黎元洪特意在杨宅门上张贴告示:“照得文明各国,凡于本国之典章图籍,罔不极意保存,以为国家光荣。兹查有杨绅守敬,藏古书数十万卷,凡我同胞,均应竭力保护。如敢有意图损毁,及盗窃者,一经查觉,立即拿问治罪。杨绅系笃学老成之士,同胞咸当爱敬,共尽保护之责,以存古籍而重乡贤。
同年九月,日本福冈人水野元直来上海,坚欲拜门下学书法。杨氏初以老病辞,既感其诚,乃同意并商定学习四月后回国。年,民国成立,杨氏在上海,因《水经注疏》虽已成书稿,尚待校订,须参考各书,嘱家人回武昌取稿,命家人将武昌所藏图籍全部运至上海寓所。与熊会贞详核,杨氏每成一卷,犹恐有误,当夜静置灯榻畔,在床执卷,再三审订,或通宵不寐。各界人士求杨书络绎不绝。
杨氏一心求助民国政府出版万字《水经注疏》,已得到政府允为付梓,但仍缺出版资费,曾对旧友王先谦云:“此书未刊,死不瞑目。”杨氏在沪,生活困窘,得柯逢时、梁鼎芬及沪上学人等资助,
且“卖字为活”,以及替他人鉴赏碑版古籍、题写跋记等。
袁世凯为笼络士林,邀杨守敬入京参政,杨氏以“年老无意出山”谢绝,黎元洪又催发,他以“政治非我所长”婉拒。年,无奈再三被逼请终“强入都”,被迫北行杨氏对政治持谨慎态度,虽参加会议却不轻易发言。不久,将存于上海图书运至北京。年1月9日逝于北京,享年七十七岁。
大总统策令参政院参政杨守敬:“学术湛深,著述宏富,硕德耆献,海内知名。自简任参政以来,协力赞襄,尤能恪尽厥职。兹闻溘逝,悼惜殊深,
著追赠少卿。并交政事堂饬铨叙局核议给恤,以示优崇宿学之意。”此令嗣由国务卿呈据铨叙局,详称遵令核议已故参政杨守敬,给恤办法请示遵二十五日奉大总统批令:“准如所拟给恤,并给予治丧营葬费二千元,仍候遣员致祭,其生平事实著宣付国史馆立传,以彰宿学,此批仰见。大总统重儒崇学,荣施身后,至优极渥,风示天下之至意,凡在国民,同深钦感。先生有知,永无遗憾矣。总统秘书杨潜庵特为杨守敬撰书挽联:“碑版照人寰,四裔知名李北海;水经推绝学,两朝抗手戴东原。极力推重杨守敬在金石学及鸿篇巨著《水经注疏》。严复挽杨守敬:“博古四十年,名满寰区,为旧学诸贤后劲;弃尘六阅月,邦犹杌陧,问先生何地埋忧。”汤化龙挽杨守敬:“综平生著述累数万言,能使绝笔重光,当代作家,公真健者;举终身精力以殉一事,卒得大名而去,前辈苦行,吾党识之。
二、师承与交游
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也;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也。杨守敬一生交游甚广,有知名人士,也有达官显贵。七次上京会试,杨守敬广交友朋,增长学识,眼界大开。在第二次入都应试落第后,杨氏留在京城,与同时代许多名人过从密切,结识不少名士宿儒,如郑谱香、顾子山、潘存、邓承修、何如璋等,皆当时知名学者和朝廷重臣。据笔者近来所爬梳鄂博馆藏信札,确知杨氏书信往来的有数十人,如诗人王闿运、陈三立、大书画家吴昌硕、李瑞卿,政治人物袁世凯、端方等,都与其有密切过往。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乙丑(同治四年,)三月会试,荐而不售,是时都中友朋均劝余留京,余亦以都中为人文渊薮,乐与赏奇析疑,为学问进步,并非为他日发迹计,盖其时已屏除时文于意计外矣。”杨氏前后在京停留达16年之久,“在京日多,在家少”。
在京城与文人学者交往,对杨氏奠定学问基础起到很重要作用,其出使日本后,曾对日本友人云:“弟生于偏乡,无良师友,二十三举孝廉,同入京师,得交当世贤豪,故于学稍知门径。”
师承
朱槐卿(),字景云,湖北江陵人。岁贡生,咸丰七年()从江陵迁宜都,在宜都设学馆,弟子颇众。杨守敬19~21岁从朱先生学,学得写文章迅速成篇的能力。光绪十七年(),朱槐卿病故,杨守敬撰写《清故岁贡生文敬朱先生墓志铭》。
谭大勲,生卒不详。字兆元,一字力臣,湖北长阳人。道光乙酉()拔贡生,肄业太学,后主惠来讲席,亦兼治高要记室。谭为考据学家,著有《新唐书纠缪》、《读书一得》、《明事类编》等,与朱槐卿往来密切,杨守敬从他们之间谈论中接触考据学。
潘存(—),字仲模,号孺初。海南文昌人。咸丰元年()举人,官至户部主事。同治初,与李慈铭、陈乔森齐名,都下号“三才子”。在京居三十年,亦多次应会试屡不售,与杨氏有同憾。
潘存淡泊功名,在京与杨氏交往尤密。潘存研究经史,工诗词、文辞,书法尤妙,能悬肘作蝇头细楷,其收藏丰富,朝夕临摹,所作文字,名士不惜重金争购,日人亦十分推崇潘存书法。
杨氏与之论文讲艺,罕有虚日,始为金石之学。潘存精于笔法,杨氏既得笔法于潘存。杨氏在壬申()四月《九成宫醴泉铭》跋云:“忆文昌潘先生孺初语余云:‘颜书用笔遅,故纡徐卓荦。欧书用笔速,故惊奇跳骏。虞书是江左格,妙有二王风貌。欧书是北朝体,犹存分隶遗意。’以今汉碑证之,当自景北海一派,入学者未识此意,固不许窥渤海藩篱也。
同治初年,杨氏与潘存、邓承修、陈乔森等汇编《楷法溯源》,杨守敬在《楷法溯源》评潘存:先生博学多通,精义卓识,罕有伦匹。当知先生归琼州,杨氏旦夕加紧,其在书中云:是书经始光绪二年四月,成于三年七月,即以七月开雕。缘孺初老病京师,旦暮归琼州,故刻期成之,以慰其怀,搜罗未备,皆职斯故,知我者其谅苦衷。在《楷法溯源》凡例中杨氏云:“同治乙丑,敬于都门,因遂溪陈君一山(乔森)谒文昌潘孺初先生,始为金石之学。先生故精笔法,敬亦竭力助搜讨,每得一碑,先生为点其精要,以为是皆古人精意所留。光绪丙子,敬南归,遂以墨本付敬。端居多暇,乃以先生所点出者,仿翟氏《隶篇》之例,成为此书。先生博学多通,精义卓识,罕有伦匹;敬每劝其著书,顾以老病谢。此区区者,乌足以传先生?付讬非人,良用愧恧。
潘存金石书法对杨氏有影响,生活亦颇多照顾。同治十三年(),杨氏在京会试。杨氏曾就所著《论语事实录》、《三亳考》问质潘存。同邑旧友张云陔入都贩蘑菇、皮货回湖北贸易,杨氏向孺初假八百金,使张由海道至汉口卖之。后张氏回鄂以填其店亏空,不还债。杨氏屡催其兑银入都,久不回。杨氏素谨慎不妄交友,为此自责:“孺初省衣节食数十年只有此数,虽不责杨,杨何以自安。”光绪三年(),杨氏获山西王定安信,言山西巡抚曾国荃开书局,聘杨为总办,乃携眷入都,与潘存同住雷阳会馆。时曾国荃亦到京,初次会晤,便意见不合。潘存劝杨勿入山西。但杨守敬空手入都,距会试还长,正进退维谷,潘存鼎力相助,出资以解其家人之困窘。杨氏在《年谱》云:“孺初以穷京官,自顾不暇,而啬衣缩食,以济吾用。…记之以告子孙,其恩不可忘也。
潘存与杨氏最后一次见面应是光绪六年()初,杨离京之时。光绪八年(),潘存66岁告别京师,返回原籍。潘存离京南下之时,壬午()三月十八日由都门封寄至在日之杨氏,由静臣先生大人代寄至东洋交杨惺吾,共4通,自上年十月至本年三月十八日止,信现藏鄂博,洋洋数千言,潘存信中感言:“三两知交,一则无从再见,亦复恋恋。”其情意惓惓可念也。且言旅况艰难,急欲南
归之情。杨氏则在日对潘孺初大加鼓吹,杨氏在跋潘临《郑文公碑》中云:“潘孺初先生,广东文昌县人。以咸丰辛亥举人官户部主事,沈冥不与俗接,顾冷面热肠,遇有好学之士,奖借如不及,与达官贵人,则避之若浼。……守敬至今日略有论述,皆先生所指授也。先生雅好书法,自汉唐以来,无不临摹,执笔必双钩悬腕,虽小楷亦然。顾然不自足,每书讫,即反面复书之,既而弃之字簏,不以示人。
惟守敬尝于簏中检存一二,有见之者,惊为绝作,以佳纸踵求,终拒不应。光绪十九年(),潘存去世,杨氏为作《潘孺初先生哀启》,评潘存道:“性好临池,用笔得古人秘钥,能悬掔作蝇头细楷。凡汉魏、六朝碑版以及晋、唐、宋、明诸家法帖,藏度最富,朝夕摹写,至废寝食。故所作书,入古人之室,中朝外国,争宝贵之,日本、高丽人尤重,先君书每出,兼金购其片楮,以为家珍。”
门生
熊会贞(—),字崮之,湖北枝江人,秀才。家境贫寒,为人诚笃勤劳,好学深思。光绪四年(),受杨家西席之聘,教杨守敬第三子杨蔚光读书。同时执弟子礼,师事杨氏,请益舆地之学,并帮助其整理各种著述手稿。凡杨氏所撰地理书,大半经其襄助。从光绪四年,直到杨氏逝世,师生二人合作共事,将近四十年,协助其师完成了《隋书地理志考证》《汉书地理志补校》、《禹贡本义》《三国郡县表补正》、《历代沿革险要图》、《水经注图》等20余部图书编印,特别是与杨氏合著《水经注疏》。杨氏临终前将该书托付给弟子熊会贞,并嘱咐家人每年以租米20石为熊会贞衣食之资。杨氏逝世后,熊会贞铭记恩师遗嘱,蛰居武昌杨氏菊湾府中,无间寒暑,继续乃师未竟之业。经过22年不懈努力,“书凡六七校,稿经六易,略已初定”,直至年,终于形成多万字煌煌巨构。年,日本学者森三鹿派遣松浦嘉三郎来武昌,欲以重金买《水经注疏》抄写副本,熊会贞以“大夫无域外之交”而坚拒之。年,熊会贞弥留之际,将《水经注疏》稿本最后补订工作再次托付给枝江同乡、燕京大学研究生李子魁。后来杨氏后人暗中将稿本卖与他人,熊会贞获悉后悲愤交集,自缢而死,与稿俱逝。
卢弼(—),字慎之,号慎园湖北沔阳人。是直隶提学使卢靖弟。早岁肄业湖北经心、两湖书院,受教于杨氏,始入版本目录学之门。卢氏兄弟与傅增湘当时年龄相仿,并在官府供职,为藏书同好,故交往甚密。卢精通版本目录学,积蓄也有10万余卷。卢氏后因生活所迫,曾5次变卖藏书以度时日。他曾赋诗寄赠另一位鄂籍藏书大家徐行可,论及其藏书之甘苦,诗序云:“三十年来沧桑陵谷,拙斋藏书数十万卷悉已易主;所藏古籍之善本,因购求不易,又念善本书应归藏得其所,故不求高价,尽以廉值售诸北京大学图书馆,以供治学之士参考。
王葆心(—),字季芗,号晦堂。湖北罗田人。入两湖书院,曾从杨氏学。年起,先后受聘为潜江传经书院、兼图书馆编纂、礼学馆纂修等。杨氏诗文绝少,《藏书绝句》三十二首,为光绪二十七年()所作,有丁卯年()默庵识语,云:“此诗是赵森甫于光绪季年自杨守敬手稿迻录,默庵偶于赵处见及,遂予以刊布。今观此稿,笔致朴茂,信乎为学人之诗,而非诗人之诗也。”对于《藏书绝句》三十二首作者,尚存有争议,主要在杨守敬与王葆心之间。
黄志孚,生卒不详,广东东莞人,黄家驹(名萼)长子。杨守敬三女婿。黄志孚在杨氏身边数年,学金石文字。黄志孚能篆书,学张裕钊楷书几乱真,杨守敬《水经注疏要删》、《水经注图》、《望堂
金石》初集、二集等多部所刻金石图版集不少篆书碑铭、碑记皆出于黄志孚手笔。黄志孚为杨母书《杨母黎太恭人墓志铭并序》
水野疏梅(—),名元直,字疏梅。日本人。水野疏梅为杨氏所收唯一书法入门弟子。宣统三年()八月,水野慕名来华拜杨氏为师,时值辛亥首义,日本书家多劝阻,水野决意成行。此时杨氏避乱沪上,水野欣然晋谒,杨氏初没应,一则自己已老,二则水野年已四十多。但为水野心诚所感动。水野居高昌庙东亚同文社中,离杨氏寓所十余里,须步行数里,又搭电车两次方到。为照顾水野疏梅,杨氏安排两孙学日语,而留其在家午餐。杨氏年迈体虚,并时有病痛,仍手教口传,时在病榻上讲授。杨讲授书法渊源,并撰写《学书迩言》,作为讲义。水野念杨氏藏书在武昌,杨请其赴汉口日本领事府,求其以公文致黎都督,挂日本旗,商之安河内。四月后,水野返国,向先生要《邻苏老人年谱》,并写一诗相赠,其诗曰:“钦仰风容玉祥温,胸无城府共谈论。夏彝周鼎精稽古,秦碣汉碑远溯源。介绍一生翰墨妙,奇书万卷草堂尊。殷勤向我传心画,正是深高海岳恩。”并叙云“辛亥九月,我将航于清国,到鄂垣从杨惺吾先生学书法。友人谓武汉战争方烈,甚为危险,力止我行,我不以为意。及开行入沪,忽闻杨先生避兵来此。欣然晋谒,请受业于门。先生以老辞,既而悯余好学之忧,许之。尔来日日亲炙,猥蒙殷勤垂训,感荷何极!爰呈俚语,以鸣谢悃。”水野向杨氏索诗,杨以“素不能韵语辞之”,乃口占二绝云:“七十老翁遭乱离,一家分离各东西。毕竟秦人多幸福,行行觅得武陵溪。奇书万卷冠群伦,爱惜殷勤到外人。遥望烟雾迷濛里,呵护犹当有鬼神。”回国后,水野将抄录《学书迩言》及《邻苏老人年谱》副本梓行,在日本广为流传。
山本竟山(—),亦名由定,号竟山。日本岐阜人。山本竟山为明治末期关西书坛泰斗。从师日下部鸣鹤得知杨守敬,明治三十五年()来华,第二年五月,来武昌拜师杨氏,在汉山本竞山盘桓数日,出示陈年所绘《日下部鸣鹤肖像》,嘱杨氏题赞。此名作还有吴昌硕题识,此为山本竟山辗转上海、武昌而完成。年,在沪上杨氏给罗振玉信云:“因忆前年初到上海,有日本山本竞山者,即劝我渡海,我欣欣欲动,及商之甘人古河,则言非有数万金资本不可东渡。”可知,在沪,山本竟山劝杨东渡日本,因所费甚巨,不果。杨氏曾售集帖《余清斋帖》一部于山本竟山。
交游
1.鄂籍名流
张裕钊(-),字廉卿,号濂亭。湖北鄂州人。晚清著名文学家、学者兼书法家。咸丰元年()中举,官至内阁中书。与黎庶昌、吴汝纶、薛福成并称曾国藩四弟子。张裕钊与杨守敬作为湖北清末最著名两大学者和书法家,均为同朝名人,亦是一对好友,惺惺相惜,其相识及谋面之记载阙如。所知其交往仅一二:
光绪六年()四月,杨守敬作为驻日公使何如璋随员。后黎庶昌接任,张氏长子张沆为黎庶昌女婿,作为随员同行,张沆带去其父给杨氏之信并嘱照顾之意。黎庶昌与张裕钊同为曾国藩弟子,受其影响,在日使馆对杨氏尊敬有加。
张裕钊崇敬杨氏为人和学识,写有一联相赠,联云:“蟠胸武库杜元凯,指掌舆图郦善长。”杜元凯为晋朝人,任过当阳县侯,镇过襄阳,还任过河南府尹。因当官重视兴修水利,被誉为“杜父”。因研究军事有成就,被誉为“杜武库”。郦善长即为郦道元,因著《水经注》而闻名于世,以喻杨氏舆地成就巨大。当杨氏自日归后三四年,即年,黎庶昌再次受命出任驻日使节时,张裕钊在致老友吴汝纶的信中,还特别提及此事:“纯斋(黎庶昌)此去,适当换约之年,恐不复能优游文史矣。且彼从往诸君亦无复有如杨惺吾其人者,能相助为理也。”由此可见张裕钊对杨氏推重和情谊。光绪八年(),张裕钊回鄂,与杨守敬、范肯堂同时受聘纂辑《湖北通志》,张裕钊因事未任事。张裕钊一生大部分在外地书院教学,主要在江宁、保定两地。光绪十五年()二月,张裕钊受湖广总督裕禄之聘主讲武昌江汉、经心两个书院。光绪十六年()秋,新任湖广总督张之洞拟合并经心、江汉书院,筹办两湖书院,请张裕钊做该院主讲,而张裕钊辞去江汉、经心书院职务,受襄阳鹿门书院聘请。两人难有谋面之时。
柯逢时(—),字懋修,号钦臣,一号逊庵。湖北鄂州人。为张之洞门生。光绪九年()中进士,官至江西布政使等。柯氏晚年多疾,ト居汉皋。柯逢时亦为藏书家,显位优缺,家资丰厚。他在武昌寓所与杨氏在长堤居所相近,论学问难,时相交往。曾从杨氏借得古书,所编《武昌医馆丛书》八种。刘禺生《世载堂杂忆》所载以下轶事:“杨氏居武昌长堤,与柯逢时邻近。杨得宋刻大观本草,视为孤本,逢时许重价代售,请阅书一昼夜即还。柯新自江西巡抚归,吏人甚众,尽一日夜之力,抄全种无遗漏。
我馆藏有柯逢时给杨守敬信札4通,谈及古籍刻本,且多为古医书版本请益之事,中有“木瓦二工曾讬陶子林代雇,医馆需修诊治馆当嘱其来此一估也。湘中刻手已立合同,未知有无变局。”晚年以私人名义设立武昌医馆,武昌医馆当设立于年以后,闭馆于辛亥革命第二年。此信大致在此时所写。
辛亥后,杨氏避居沪上,生活窘况,曾得到柯逢时资助。柯去世后,年杨氏给梁鼎芬去信谈及给柯逢时挽联,言:…守敬素不联语,吾弟所知也,有不安处,祈改政为荷。…杨守敬作挽联吊柯云:“我邀刊郦,公嗜岐黄,传古深情均未了;公逝汉皋,我栖沪渎,如今残喘抑何之。
饶敦轶,生卒不详,同光时期人,字季音。湖北宜昌人。附贡生。入川为官,饶家境较为殷实。杨氏在为其父母墓志所作序中云“其弟景光(慎之)经营商务,是时,宜昌初开榷关,当事者以饶氏故家有声称嘱,典守税务,又兼运官盐,肆应之繁,出入之巨,为荆宜两郡最。守敬廿年前与饶氏昆仲合契,公埋幽之石,即守敬撰之,今景光复延守敬于家为合祔之辞。”杨氏最早结识饶家应在同治间,同治六年(),杨氏与邓承修合编《历代舆地沿革险要图》。此图由饶敦轶出资刊刻,饶敦秩记有:“区区与惺吾辑录之意,不第以考古为读史助也”之句,光绪二年丙子(),饶敦秩招至其家,同撰《历代舆地沿革险要图》,于光绪五年()刊行。光绪初年与饶敦秩校勘、监刊倪模《古今钱略》三十四卷,以校刊精审,世称善本。杨守敬辑《楷法溯源》成,得饶敦轶资助,遂鸠工刻之。杨氏在光绪三年(),为其父撰并书《清故同知衔诰授中议大夫饶公墓志铭并序》。光绪三年()饶敦轶跋《元押》。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杨氏归途经沙市,时宜昌饶慎之开税铺于此,又故家邓姓率杨氏旧友多有求杨书者,乃在沙市停留一月,得五百千而归。光绪二十二年()正月,取道沙市,得宜昌饶慎之信,谓前福建提督张月楼(开松)求守敬写其父母墓碑并撰文,以四百金为润。乃赴宜昌,寓饶家,并为其父母书墓志:《清故同知衔诰授中议大夫饶公墓志铭并序》。
刘心源(—),字亚甫,号幼丹。湖北洪湖人。光绪二年()进士,官至湖南巡察使,为官四十载。刘心源与杨守敬、张裕钊被张之洞誉为湖北三大书家。宣统元年(),杨氏撰并书《清
故甘府君夫人袁氏合墓志铭并序》,刘心源篆盖。宣统元年(),清政府拟借外债修筑粤汉铁路,并将两湖盐、厘捐税作抵押,湖北工商各界群起反对。刘心源与杨守敬、吴兆泰等以省绅名义联名致函省咨议局,提出铁路商办,当选为湖北商办铁路协会会长。杨氏曾多次给刘心源写信,如年,谈及自己在汉藏书之况。年,在京,杨氏分别给王先谦、刘心源等去函,嘱其在永州招刻工刻《水经注疏》,言“京师刻工奇贵”,而“湖南刻字以永州为尤廉”
曹廷杰(—),字彝卿。湖北枝江人。为历史学、地理学家。早年为禀贡生,随即在宜都设馆授徒。期间,他结识杨守敬。杨氏因书法草率而落榜后,与同乡黄士翰、黄士琳,及曹廷杰一起
切磋笔技,重字学工小楷,四人常以双钩楷帖为好。曹廷杰每读经史推难问疑杨氏,旁及金石,无日不相从辩论。曹廷杰曾参与编辑《楷法溯源》分卷第六。同治十三年(),考取汉文誊录,到国史馆当差。曹廷杰亦雅好金石,光绪三年()夏,曹曾从杨氏借得所藏《天玺纪功碑》拓本刻之于木。光绪九年()受命考察东北边防,杨在《高句丽广开土好太王谈德碑》跋中云:“…光绪壬寅(),旧友曹彝卿廷杰寄来二通,谓是‘初拓本’。曹君宦游东三省二十余年,固可信也。”宣统元年(),杨氏乃以曹本双钩印行。
陈廷经,生卒不详,号小舫。湖北蕲水人,陈曾寿之祖。乙亥()之初,在京,杨氏于陈小舫学士处见叶东卿旧藏本,其中有《唐虞恭公温彦博碑》宋拓本,后归而复至都,杨氏乃倾囊购此。
毕保厘,生卒不详,字东屏,咸丰十年()进士,湖北蕲水人。为杨氏《楷法溯源》作序。评云:“吾友杨子惺吾,好聚图书,尤耽金石,日往相国之寺,仰绍明诚,甄录寰宇之碑,咸称景伯。”同治十年辛未(),毕保厘欲留杨氏在京就其家馆,杨氏对其拳拳之意至为可感,因家计艰难,杨氏决计归。
周树谟(1925),字考甄,号少朴,湖北天门人。光绪十五年())进士,尝任御史,任教经心、两湖、江汉等书院。曾与杨同事。年杨给周去信,提及其子蔚光以知县候补江苏,嘱“时
在训诲,实为至感”,且言及拜别已5年。杨氏晚年在京曾给周去信,望资助《水经注疏》出版。
2.岭南诸家
同治元年()冬,杨守敬赴京会试,与同为进京考试广东籍陈乔森相遇于樊城,成为莫逆。杨守敬在晚年自撰《年谱》中回忆道:“正月入都,由一山(遂溪陈乔森)得见文昌潘孺初(存)先生、
归善邓铁香(承修)同年。”陈乔森、潘存、邓承修三人与杨氏从此成为终身好友,对杨氏影响很大。杨守敬尝谓潘存为今之何点也(何点,南朝人,博通群书,不求仕宦,时人称为“通隐”),邓承修为今之赵清献也(赵清献,即宋人赵抃,为官清正,有良好政绩,卒谥“清献”),陈乔森则今之陈元龙也(即东汉陈登,曾任广陵太守,时人称“学通古今,处身循礼,非法不行,性兼文武,有雄姿异略”)。“守敬于此三人,皆无能为役,而皆引为知交,故自暌别以来,落月屋梁,未尝不往来于梦魂中。”(《陈君墓志铭》)受到此三人影响,杨氏同岭南许多名流有着很深过往。
陈乔森(1835),字一山,广东遂溪人。咸丰十一年()中举。任户部主事,陈乔森户部主事一职系挚友邓承修、潘存等人纳粟捐得。陈乔森矢志科场,却未能金榜题名。与杨氏同病相怜,陈四度进京,四次会试,均不中。同治元年()冬赴京会试,与杨氏初识即为莫逆。因陈乔森之介得见潘存与邓承修,且一生与岭南学人结下情谊。光绪元年()复入京供职,后因母病重,于光
绪二年返郡。自母病故后,不再入京,在府城主讲雷阳书院。杨氏与陈最后相见是在光绪元年()七月。杨守敬到日后,曾向日人宫岛诚一郎介绍云:“弟所深交诗人有陈君乔森,旷代奇才……尔时彼二十余耳,今已近五十矣。先生如以诗投之,弟为介绍……此人初入都时,年二十余,名震都下,一时无两,张之洞且退避之。”光绪三十一年(),陈乔森卒于家,享年73岁,临卒时,诏其家人以墓志嘱杨守敬。其门生郑贤相不远万里,于六月赴湖北,报丧乞杨守敬撰墓志铭。杨不胜哀痛,只因年迈体衰,无能为故友送别。故手书百联,分赠陈乔森生前好友,以捐所得书款为陈办后事。杨守敬并撰写《陈乔森先生墓志铭并序》,对其生平及成就作的评,并写挽联:“到处登楼思子笃,者番已矣,吉往凶归,犹得不终好人手,五百年名世挺出,君固不死;襄时倒屣迎仲宣,何日忘之,年殊志比,早当入出老夫头,八千里知交零落,我独何堪。”挽联刊刻在陈乔森墓碑两旁。
邓承修(),字铁香,号伯讷,广东归善人。咸丰十一年()中举,官至鸿胪寺卿。杨氏得识邓承修于同治元年()。杨守敬与邓承修深相契重,旦夕过从为文酒之会。邓承修生平工诗,尤善书法,行书、楷书皆擅,书法瘦硬,有“铁画银钩”之誉,邓承修亦喜金石。杨氏在京时,同游市上觅所得,其精者归铁香,其次者归杨守敬。同治间,与之合编《历代舆地沿革险要图》。同治四年()四月,杨氏考取景山官学教习,邓承修遂招住其寓中,伙食、租屋俱任之。杨氏七次在京会试,第二、三、四、五次均留宿邓承修家。邓承修并不为殷实富户,仍出资帮助杨氏,足见友谊之深厚。光绪十四年(),邓因病告老还乡,晚年在惠州主讲丰湖书院,卒于此。辛亥年(),其子元翊以其奏稿二册付杨氏谋刻,时武昌事起,杨氏携之沪上。杨氏在《邓鸿胪奏稿》跋中云:“当光绪中叶,鸿胪以部员补御史,即屡上书言政事,舆论翕然。及?给事中,于是参权贵无虚日,有邓铁面御史之目,以鸿胪号“铁香”也。当时都中市小儿,有“勿声张,声张邓铁知之不敢当”之谣守敬屡以公车入都,常寓鸿胪家,相视莫逆。其时文昌潘先生孺初,以硕学隐户曹,鸿胪每有奏稿,必就正潘先生为笔削。然先生每持稿趦趄不敢决,谓一上恐遭谴责,方拟留稿,再为笔削,而鸿胪则瞠目直视,夺稿而去,翼日则旨下矣,其勇决不顾祸害如此。”壬子年()五月,杨氏在《丰考功书跋》云:“此册为亡友邓鸿胪承修旧藏,尝谓余云:此书万豪齐赴,自起自倒,绝不聘婆媚,为书家豪杰,未可与寻行数墨并论,此亦由鸿胪风骨嶙峋,不可一世,与南禺笔法有合,故品骘如此,今其子元翊与余同避乱沪上,数米而炊,犹宝守此册,余谓之曰:当此颠沛,与其株守长物,如割之知音。香山甘君翰臣雅好文艺,相赏常在牝牡骊黄之外,美人婵娟,非不盈前,独于此蠹蚀之余,若有夙契,所谓嗜好与俗殊酸咸者,且与鸿胪有桑梓之谊。因为作缘以归之,鸿胪有灵,当不訾故人为孟浪矣。”
梁鼎芬(—),字星海,号节庵,广东番禺人。光绪六年()进士,授编修,官至布政使。梁鼎芬为张之洞门生,张之洞在湖北创建两湖书院,遂邀梁鼎芬出任史学分教,主讲中学。自此,梁鼎芬成为张之洞在湖北得力助手。杨氏同时亦从黄冈延聘至武昌,杨氏与梁鼎芬开始交往,遂为金石文字交,以至亲密无间。当年在张之洞幕下,座中皆是英豪,梁鼎芬与同为张之洞幕僚的杨守敬、沈曾植、郑孝胥皆为书法大家,彼此诗酒酬唱,切磋技艺。光绪二十一年()七月,杨母去世,次年九月杨守敬赴黄州安排扶柩事,时已中旬,恐不及期。杨氏乃寄书梁鼎芬恳求张之洞以小轮拖柩至宜都,张之洞允之。光绪二十年()四月十一日,武昌一次聚会上,杨氏与梁鼎芬、叶浩吾等谈论《水经注》赵、戴相袭之事。会后,杨氏借梁鼎芬藏王氏合校本携归一读,“喜其便于翻阅”,遂请梁鼎芬为他代购一部。鄂博藏有梁鼎芬给杨守敬信有7通,多为书画交易及送薪饷之事,言语极为率意随便。应为杨氏在两湖书院与梁鼎芬互为同事之间问暄交流。梁鼎芬曾致杨守敬小简曰:“炖羊头已烂,不携小真书手卷来,不得吃也。”诙谐至极,溢于纸上。杨避难沪上,梁与杨互通信函问询,如年杨给梁去信谈及归鄂之期,及柯逢时过世,杨为写挽联等事。
何如璋(—),字子峨,广东大埔人。同治七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其间,杨氏在礼部结识何如璋。光绪六年(),杨氏第六次会试后,与何离京到天津,何遍告天津商人,言杨氏善书,不足半月,杨氏首次鬻字即得润金百五十元。杨后由天津到上海,随已为驻日公使何如璋赴日。在日,何如璋让杨氏专门搜集古书,并予资助。杨氏翻刻《醴泉铭》单行本极精到,何以其赠日本友人并跋云:“欧公此书为唐人楷法之冠,原石已残缺,此本为吾友杨孝廉守敬依宋拓之佳者重摹上石,钩勒精工,神气完足。丁丑携之东渡,转赠日本宫岛栗香先生。异地同文,或足资临池之助也。辛巳秋七月何如璋识。
甘作蕃(—),字屏宗,号翰臣,广东香山人。居商于沪,为广东大富商,上海怡和洋行总办、公和祥码头买办,古玩、金石书画收藏极富。光绪丁未年(),杨氏在沪与其相识,一见即有微契,且邀至其家。杨氏评其曰:“谈艺之余,颖敏绝人;又见其慷慨好义,有古豪士风。”杨氏在丁未()五月为其作《秦山二十九字刻石跋》中谈道:“光绪丁未在上海见到《秦山二十九字刻石》剪装本,为清初本,议价未成,以语甘翰臣,为言此为中土刻石之始,称为‘墨皇’,翰臣欣然购之。又题跋云:“因而睹守敬行箧中有《隋元公》、《姬氏》《董美人》、《尉富娘》四墓志旧拓整本,皆原石不存,拟石印者,翰臣并出赀留之。余惟翰臣酷嗜书画、古磁、古玉,而金石文字初不名一纸,以非所夙契也。今一旦得名迹五通,皆原石久佚者,即此已可傲海内收藏家,而吾飞青阁金石,大为减色。又可知翰臣敏决于一瞬,如伯乐之相马,而余割爱付讬之情,亦如季子之赠剑。相视莫逆,与世俗之酸酸咸殊矣。丁未()夏,杨氏携《隋太仆卿元公夫人姬氏墓志》至沪上,甘君见而酷嗜之,遂以归之。杨氏在丁未题记《隋武卫大将军吴公李氏女墓志》中跋云:“余恐妙迹湮绝也,携之上海石印之。合《元公》、《姬氏》《董美人》、《尉富娘》为《四隋志》,颜其室曰‘隋斋’。以四志皆墓志之绝佳者,又皆希世之物。余五十年南北搜索,始克合并。甘君翰臣闻而唏焉,以重值求购。余以翰臣夙不好金石,乃闻余言,遂如针芥之合,不可谓非知遇也。因以四原本归之。杨氏曾于金陵见《陈白沙诗卷》,以书帖数事易之,甘君曾重价购有其诗卷,杨氏因以赠,甘翰臣遂为合璧,所谓“合之两美”。宣统元年(),杨氏避居沪上,仍居其家,所藏许多碑帖书画多赠予甘君或为所购,并多次为其所藏撰写题跋。三月,甘君以所得《陈白沙诗卷》属题,亦为其藏《彭二林极乐庄严图〉》跋,又跋《唐浯溪题名残刻》、
《唐裴镜民碑》。四月二十六日为其跋《唐麓山寺碑》。九月,杨守敬为其父母作《清故甘府君夫人袁氏合墓志铭并序》。年4月,杨氏在《宋蜀大字〈史记》跋云:“今香山甘君翰臣以重值
购此书,瞥然一瞬,不以残缺为嫌,知其别有会心,与世俗侈为玩物者异也。独惜余观海堂藏书,至今尚未能携出,不得与翰臣共赏也。”壬子仲春,为题跋《苏东坡落花诗》。壬子三月,为其《灵飞经》
拓本跋(此为甘光绪丁未所得),癸丑酷暑,为其《唐颜鲁公论座位稿》跋。辛亥嘉平月,为《大观帖》跋。甲寅仲春,为《晋王献之书〈洛神赋〉十三行》明拓本跋。五月,杨氏曾作缘以邓承修之子元翊所藏其父旧藏《丰考功书》于甘君,并为之作跋。为甘君跋《陈香泉临书谱》》,杨氏曾怂甘君购《群书考索》四集。年9月,甘翰臣约杨氏游西湖,杨氏携孙杨先梅及书卷笔墨于湖上,盘桓数日。年春,又跋《前秦广武将军张产碑跋》
苏维翰,生卒年不详,香山人。杨氏在京会试得识,时苏维翰住东草厂胡同,聘杨氏教其子。其间,杨氏常散学后到琉璃厂物色碑帖,深夜乃归,苏维翰佩服杨氏之治学精神。苏维翰为人慷慨好义,对杨氏至恭且敬,欲出资为杨捐主事。
黄燮云,生卒不详,广东东莞人。进士出身。杨氏第六次在京会试,住黄燮云家,日与黄携笔墨到琉璃厂各帖店抄集帖目录,又访收藏家补其缺。两人情投意合,遂联为姻娅,杨氏将三女许其子志孚。
伦孟臣,生卒不详,字五常,南海人。杨氏在京,有持《九成宫醴泉铭》北宋拓本求售,杨氏属其以重价购之。同治十年()乃从伦氏假之南旋,手自双钩,倩京师名手劳子六入石。杨氏双钩《张表碑》并由伦孟臣,同治十二年()出版,上有伦孟臣题曰:“杨从浔阳市上得《冀州从事张表碑》钩本,同治癸酉仲冬南海伦五常孟臣题记。”
3.官宦名流
张之洞(—),字孝达,号香涛,河北南皮人。—年任湖北学政。年7月调任湖广总督。湖北是张之洞悉心经营之地。自年任总督一直到年进京,督鄂长达17年之久。张之洞最早见识杨守敬应是年杨氏第二次会试
期间,这时,张之洞为翰林,提倡风雅,大会天下名流于城南陶然亭。杨守敬列在其中,杨守敬认为张之洞意在标榜,决意不赴。此事被南海的桂文灿记文,收其集中,称赞杨守敬傲岸不群。杨守敬与张之洞的真正交往应在年后。年,杨氏受湖广总督张之洞邀聘出任两湖书院地理教席。年开经济特科,张之洞奏举杨氏名列第一,云:“老成硕望,博览群书,致力舆地学数十年,于列朝沿革险要洽熟精详、著书满家,卓然可传于世。”选授安徽霍山县知县,杨氏未赴任,仍请以内阁中书用。张之洞喜赏鼎彝文字,结交杨守敬、沈曾植等雅士,称杨氏“博雅”、“多藏古书”,有“隔江欲唤杨夫子,载酒携书伴我游”之誉词;称沈为“凤麟”,有“平
原宾从儒流少,今日天骄识凤麟”句。
黎庶昌(),字莼斋,贵州遵义人。黎庶昌奉调充任驻日钦使。黎倾其积金一万八千两银子,委托杨氏助其成《古逸丛书》26种,卷。“使千百年流落日本遗文坠简得以还复中华。”黎
庶昌在《古逸丛书》序中云:“予使日本之明年,得古书若干种,谋次第播行,属杨君惺吾任校刻。”在《古逸丛书》印成后,黎给光绪上疏云:“臣自(光绪)八年春间,访获佚书古本多种,即命随员杨守
敬经纪刊刻,题为《古逸丛书》。”光绪八年()十月,杨氏在日撰并书《蒙将军碑》,黎庶昌篆书碑额“蒙将军之象”。
杨寿昌(—),字应南,号葆初、景苏老人,成都人。光绪十六年(),出任黄州府黄冈知县,为张之洞幕僚,书学苏轼,张书多由其代笔。杨氏自日本归来即赴黄冈教谕。杨寿昌任黄冈知县,与杨氏始交往。杨氏对苏轼书法甚推崇,称为“有宋第一”。杨寿昌亦一生敬慕东坡,有重辑东坡书帖之愿。遂辟县署西侧为“景苏园”,委托杨氏选刻《景苏园帖》,并以杨氏所藏苏书名帖刻石。杨氏将自己所藏数十种苏帖请杨寿昌审定,由杨氏推荐,特聘当时临摹专家江夏人刘宝臣双钩上石,又请刻碑高手江石工主刻。历时3年,刻石块。囊括东坡不同时期书法作品72件,于年成《景苏园帖》六卷。《景苏园帖》被世人尊奉为“集苏书之大观”经典巨制。碑后杨寿昌与杨氏皆有题跋,分别记述镌刻是帖初衷及过程,杨氏在后记中云:“余意此帖虽后出,当为近世集苏书之冠,媲美《西楼》、凌跨《晚香》,有识斯计,无事赞扬。独是苏公恩义大节昭耀千古,大令瞻仰前修,步趋岂独在翰墨?并知景苏同中,如泛颍水,倾刻斯见,大令倘神遇之手!”杨氏在《学书迩言》中亦提到《景苏园帖》云:“此余为成都杨葆初所选刻,大抵皆从旧本摹出,皆流传有绪之迹,绝少伪作,固应为苏书钜观。
我馆藏有杨寿昌给杨氏信札4通,主要谈及借阅杨氏所藏,大体与刻《景苏园帖》有关,并言及请杨氏书《山谷赞》于东坡画像后,所知应书于至年间。其中提到:“昨所到各书,《山谷集》两部已用,并用《邻苏园帖》一部、《汉志图》一部,
共应付价二十一两,兹尚需用《山谷集》两部,并付去价十二两,共银三十三两,计票一纸,乞誊入。”可知杨寿昌所刻《景苏园帖》,所费不菲,使杨寿昌宦囊羞涩,且负债累巨,当解职归田时,竟一时
无力偿还,迫于无奈,只好将碑石典当于汉口“张信记”当铺。其好古之痴可叹可惜。另,我馆藏有杨氏给杨寿昌信抄件8通,所言为谈及经营玉石及自家房产处置和《景苏园帖》有关之事。杨寿昌曾为杨氏出资刊刻《脉经》、《樊川集》等书。
赵尔巽(—),字次珊,辽宁铁岭人。年,张之洞入京授军机大臣,乃以赵尔巽补授湖广总督,在此期间主持创办湖北法政学堂,时杨氏充存古学堂总教。杨氏于开馆时与赵尔巽相识。
年,袁世凯委任赵为清史馆馆长,主编《清史稿》时杨氏正任职参政,二故友应更多往来。年,杨给赵去信,向其推荐熊会贞为其编《清史·地理志》后赵有复函:“惺吾先生阁下,顷接来函,敬悉一是。附书五种,弟匆匆涉猎,具见言中有物,考证详明。罗二十省于胸中,萃九万里于指掌,崇论宏议,拜服拜服。
端方(),字午桥,号匋斋。公牍频繁往来之外,端方喜搜藏金石碑版,所藏钟鼎彝器、金石文字、碑版图书甚富,在当时江南是屈指可数。致京邸庋廊庑几满,开阁延宾文酒之会无虚日。光绪二十八年(),任湖北巡抚,与杨氏相交。端方颇以诸公同好为快,从不吝所藏珍品示人。李葆恂、褚德彝、王瓘、张祖翼等均其掌眼。端方每有新藏,多请杨氏为之鉴定,陈衍云:“端方喜搜
求金石,非经守敬与义州李葆恂审定则不敢信。”早在其任湖北巡抚期间,每有收藏即请杨守敬评鉴题跋。杨氏且多次寓其衙署为所藏金石碑版鉴定。后端方后迁官南京,宣统元年()三月,时任
两江总督端方邀请杨氏前往,为其鉴定金石,书写跋语。六月方回。并且待遇优渥。杨氏为端方所藏金石题跋众多,如:端方藏赵孟书至多,杨氏曾为其压卷《赵松雪临黄庭经》跋。光绪戊申()
杨氏于金陵衙署,见龟版文字数百枚,叹为奇绝。光绪乙巳、丁未三月两跋《秦琅琊台刻石》。且跋端方所藏毛公鼎、摹顾恺之《洛神赋图卷》、阳三老食堂题字、宋拓《化度寺碑》、宋刊本《资治通鉴》等。光绪丁未()三月为其跋《唐麓山寺碑》宋拓本。宣统纪元()三月十七日于金陵节署跋《唐云麾将军李思训碑》宋拓本。我馆藏有杨氏所藏大量碑帖,其中有不少出自端方所藏,其中多钤有“托活洛氏端方藏石”、“陶斋藏石”之印,抑为所赠
或交换所得。我馆藏端方给杨守敬信3通,中有语:“《水经》、《汉地理图》竟先刻成,公暇循览具佩,殚心此事,博大精深。续有刊本,望随时邮寄,属为弁言,敢不承命,弟媿弇陋之笔,不足光大集且将贻佛头著粪之讥耳。”且言:“近来所收贞石多至六百余种,已成巨累,非真绝特不敢滥收也。《崔敬邕志》求之多年竟无一遇,今春有此请为我以番饼二百枚易之。”从中可知端方对杨氏博大精深学
问敬佩有加,并嘱为购《崔敬邕志》等。
黎元洪(1928),字宋卿,湖北黄陂人。武昌辛亥后,杨氏避居上海,书籍留于武昌,由黎元洪在杨宅门贴告示,加封条,杨氏藏书得以幸免。年,居京杨氏多次给黎元洪信要求将其所编《历
代地理沿革总图》“饬下各省学堂为地理教科书”并提及资助出版《水经注疏》和照顾在家后辈等。
4.文人学者
顾文彬(—),字蔚如,号子山,苏州人。道光年进士,官至浙江宁绍台道。工词,擅书。晚年在苏州筑怡园,辟“过云楼”,藏法书名画甚多,鉴别精审。顾文彬早年在太平军动乱时避居宜都,且赁屋杨家,杨氏得识顾文彬。此时众多江浙学者携藏书避难宜都,使杨氏大开眼界。顾文彬为吴中文豪,杨氏与之交谈,对杨氏日后广博眼光及对典籍重视不无关系。同治七年()五月,杨氏过苏州,见顾所藏《九成宫醴泉铭》等。杨氏自日归,绕道苏州,访顾于怡园,顾出所藏旧本相示,其中有宋拓本《醴泉铭》为最,推为海内第一。并赠《怡园集帖》。辛亥后,杨氏给顾文彬之子顾麟士信,谈及曾到府上拜谒未能谋面,且谈及在苏州租屋以储所藏书籍,言及房租太贵,无以承担,并言及为故友甘翰臣谋其书法一帧。
李慈铭(—),号莼客,浙江会稽人。杨守敬于同治十三年()会试罢。在京得识李慈铭,并同其他文人诗酒往返,极一时之乐。同年八月,杨氏以所著《论语事实录》、《三亳考》相质。后杨氏来日,曾给李慈铭信道:“日本古籍甚多,所见有唐人写本《玉篇》,又有释慧琳《一切经音义》,隋杜台卿《玉烛宝典》,皆抄本,其余秘笈尚伙。隋唐以下金石文字,亦美不胜收。彼国自撰之书,与中土可互证者尤多。”李慈铭获信不禁“闻之神往,有怀铅浮海之思。
李鸿裔(--),字眉生,号香岩,又号苏邻。四川中江人。官至江苏按察使,罢官后居苏州,寄情金石书画。工诗文,擅书法,为同光间苏州较有名望的书家。收藏金石书画甚富。光绪甲申杨守敬自日本归,绕道苏州,访李于苏邻园,出所藏旧本相示,以《礼器碑》为最。《古逸丛书》刻印极精,黎庶昌、杨守敬悉以分赠当时显宦名流,潘祖荫、李鸿裔得到后,拍案称绝,叹言:“惊叹欲绝,谓
宋以来所未有,国朝诸家仿刻不足言也。”李鸿裔还曾有捐资六千元助黎、杨刻书之议。杨氏在《日本访书志》卷四《一切经音义》云:“初得此书,即劝黎纯斋星使刻之,以费繁而止。厥后中江李眉生廉使欲刻之,已措资矣,会余差满将归,遂辍议。”
谭献(—),初名廷献,字仲修,号复堂,浙江仁和人。杨氏同治十三年()在京会试时得识谭献。谭献在《复堂日记》对《水经注疏》疑案,虽持两端,但亦颇疑戴袭赵书。杨氏受到谭献影响,《水经注疏要删》之《自序》中亦谓戴震抄袭。杨氏在目录学上成就颇著,谭献称赞其“方今目录之学,闻见之博,南北交旧无与抗手”(《复堂日记》卷七)。晚年受张之洞邀请,谭献主讲经心书院,与杨同事,仅年余,谭即辞归。
王秉恩(—),字雪澄,号茶龛,四川华阳人。同治间举人,光绪初,官广东按察使。精校勘目录学。王为张之洞任四川学政时尊经书院学生,后长期跟随张之洞,其为核心幕僚。与藏书家
杨守敬、缪荃孙等交往甚密。辛亥后,王亦闲居上海,生活较为艰苦,多以古书、字画、金石换米渡日。喜与杨氏谈论金石、校勘学。鄂博藏有《王秉恩信札》,为王氏给杨信,达22通之多,为年后所写。内容多为谈及刻书、藏书之事,事无巨细,累累数千言。
王先谦(—),字益吾,湖南长沙人。官国子监祭酒,人称“王祭酒”。同治四年()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此时杨守敬在京,开始与交往。王先谦亦为地理学大家,其著《合校水经注》,为研究《水经注》之大作,年,杨氏观海堂续刊成《水经注疏要删补遗及续补》,在《序》中杨守敬坦言道:“《水经注疏要删》初成,长沙王祭酒见之,光绪三十一年乙巳刻《水经注图》成。刻《水经注疏要刪》。王益吾见之,大加激赏。致函愿出钱刻全书,而吾书实未编就。缘稿录于书眉,凡十余部,排纂为难。”杨与之常以信函问询,我馆藏杨氏年信抄本,言及:“不相见近三十年,前日忽得来书,欣喜无量。”并对缪氏《汉书补注》褒誉有加,并呈览所著《要删》及《图》等。另有杨氏信,言及:“阁下见《要删》刻本,大加激赏,欲为刊之思贤书局。并道:“此书未刊,死不瞑目。
缪荃孙(—),一字筱珊(或小山),晚号艺风,江苏江阴人。光绪丙子()进士,授编修。于金石碑帖、版本目录之学钻研颇深。杨氏在京会试期间,与之得识。张之洞视蜀学,缪荃孙为撰《书目答问》,始为目录学。后张之洞招主湖北经心书院,未赴归里营葬服阙,后张之洞招之重修湖北通志逾年。时杨氏亦参与《湖北通志》编纂,有同事之谊,撰成《湖北金石志》十四卷,有称为杨氏所著,或称缪荃孙所作,未成定谳,据杨氏所作《校记》云:“缪君小山,撰此《志》颇为翔实小山未见枝江曹氏所藏金石拓本,于此书均留空白以待补入。不知曹君于金石非专家,其所得专文皆真而金文则伪。纵有一二小品可据,亦不定为楚中物。今年春入都与小山面谈之,始恍然。近日唯江陵郑君承渭颇好吉金,所收不下数十事。敬亦略有所得。然郑君多从苏贾物色,余亦多从他省购归,固不尽湖北物也。今就目都出土之品补录数事,庶几宁严勿滥之意。光绪丙戍秋八月宜都杨守敬校讫并记。”可知光绪十二年(),最后第七次会试杨氏在京与缪荃孙相见。根据杨氏《校记》可知,《湖北金石志》为缪荃孙所撰,而杨氏曾参与编撰无疑。而《湖北通志·金石志》是以《湖北金石志》为蓝本,
内容大体一样。应为杨氏校补。光绪庚子()后,张之洞招缪荃孙领江楚编译局。
杨氏避居沪上,年4月2日曾致信缪荃孙云“得手教,当即以尊旨告之翰臣,惟此君之好金石始萌芽,尚未有此愿力。而守敬窃有呈者,尊藏海内稀有之本,固有《艺风碑目》可考,然非专门金石家所能洞悉,则何如普世天下学者?”可知,杨氏友人甘翰臣于金石初有涉猎之意,而缪荃孙所藏如大量转让,欲为中间人。并委婉请为之校订刊刻缪氏藏品行世,可见杨氏刻书之愿望。亦可知杨氏颇有经营之略,按此,杨氏因战乱离家,暂寓沪上,卖字为活,其所思所言亦是为生活计,不禁使人感叹。梁鼎芬善作文情并盛之短札见称于时,又特长制联语,缪荃孙七十寿辰,杨氏曾致梁鼎芬信,请鼎芬代为操觚,代撰贺寿联,此为一代名流佳话。
沈曾植(—),字子培,号寐叟,浙江嘉兴人。光绪二十五年(),沈曾植应张之洞之邀,到武昌帮助张氏创办两湖书院,主讲史学,始与杨氏交往密切。辛亥后,杨守敬避居沪上,与沈曾植常晤。两人有往来信函问询,我馆藏有沈氏光绪末年给杨氏信1通。云有“恳公饬鄂匠将尊刻仿宋诸书,及如《山谷集》、《樊川集》,柯中丞所刻,试刷数部,一观何如?工价盼示即寄上”之语。
年2月,曾为借阅其《朱校水经注》、新得《水经注》旧日本。据杨守敬《水经注)跋》记载:“在沪,在老友沈曾植家,见到黄省曾本,遂“欣然见假,携归读之,则夺误满纸”
沈唐,生卒不详,大致与杨氏同时,字莲舫,别字雪庐,世居江苏吴江。为吴大激、张之洞所契重。光绪庚子()九月二十日杨守敬在《沈雪庐所藏古爵》跋云:“吴江沈君雪庐工绘事。尤嗜古。凡钟鼎、彝器、刀币、印、砖瓦、砚磁、书画之属,靡不冥搜而讨论之。光绪己亥与余同事于两湖书院,昕夕过从,必携古物以相质赏。然雪庐故非有力,每以所得画资付骨董家,不足则以薪水助之,又不足或典质衣物以偿。会兵事起,人家以长物出售者益多,而雪庐之所得遂盈筐满箧。风雨晦明,摩挲所藏,怡然自乐,不知世有风鹤。念余亦素有此癖,老懒少欢,图书、金石,庋阁于黄州,如同隔世。见雪庐之不知有性命,又不觉蹇裳相从,时艳时姤,自忘其发白齿落也。雪庐以所得古爵属题,遂书以记之。”
陈衍(—),字叔伊,号石遗,福州人。光绪八年()举人。维新政变后,张之洞邀往武昌,与杨氏相识。时杨氏年六十余,常汲汲顾日景,虑不得上寿,不及成书(指《水经注疏》),请陈衍以子平法算之,陈衍谓可至耄耋,且曰:“君躯干修伟丰髯,声如洪钟,神似画象毛西河、冒巢氏两先生,于相法亦当大寿。”杨氏大喜。杨守敬部选安徽霍山县知县,至欲垂老赴官,陈衍及其弟子陈毅力阻之乃止。年春,杨与陈相见京都,杨亟出《水经注疏》稿本相质,曰:“吾书幸以成,多弟子熊生助属稿,山东刻工廉,已半付写定矣。杨氏殁后,陈衍为作传。
陈三立(—),字伯严,号散原,江西修水人,光绪十七年(),赴武昌,得见杨守敬。第二年,陈三立得杨氏广文书楼宋椠《黄山谷内外集》二十卷,甚为爱之,后由其重金聘请名工陶子麟刊刻,历时七八年而成。光绪癸巳()秋,陈三立访杨于邻苏园,见其《晋王献之书〈洛神赋〉十三行》明拓本,以重值相偿。辛亥后,陈三立亦避居沪上,与之往来。杨氏去世,陈三立为其撰述《宜都杨先生墓志铭》,称杨守敬以舆地学成就“巍然为东南大师”。
李盛铎(—),字椒微,号木斋,江西德化人。光绪十五年()进士,官至内阁侍读学士。李为大藏书家。杨氏从日归国在沪即与之见面,光绪十二年()杨守敬携《尚书正义》二十卷入都,以付李盛铎,李许以重刻,时李值丁艰,杨氏恐此为虚愿也,引以为憾,后此书归李。辛亥后,李盛铎任参议院议长,与杨氏同职参政院参政。年,杨给李信,得知李居天津,谈及《水经注疏》出版之难。
李葆恂(--),字宝卿,号文石。辽宁义县人。官至江苏候补道。李曾为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端方幕客。精鉴赏,杨守敬与李葆恂之碑学获“屹海内南北两大家”之誉,同为端方所重,多为端方金石收藏鉴定跋识。李为端方题跋其所收藏之古文物达三百余篇。宣统元年(),李劝杨自为年谱,杨“谦让未遑”。鄂博藏其给杨守敬信2通,言及《崔敬邕志》及所刻《洛阳伽蓝记》,云:“《崔敬邕志》,葆恂以与《费西蠡本》不类,故疑是覆本,然未能并几校观,亦不敢碻言其伪,陶帅为此道董狐,即无《费本》,亦能断其真赝,岂以鄙言为取舍乎?”光绪三十一年(),辽阳李君保恂以《洛阳伽蓝记》重刊吴若准本红样本送杨氏。
王仁俊(—),字捍郑,号籀许,江苏吴县人。史志目录学、金石学家。光绪十八年()进士,朴学大师俞樾弟子,张之洞门人,光绪二十九年(),赴日本考察学务,继署宜昌、黄州府事,官至湖北知府。在鄂任官与杨守敬相识。张之洞改武昌经心书院为存古学堂。王为教务长,与杨为同事。我馆藏有此时王仁俊给杨信2通,言及学堂教务及呈印作四册,并言及即将回乡并叹“惟别先生甚怅然耳”!
罗振玉(—),叔蕴、叔言,号雪堂,浙江上虞人。罗振玉曾将杨守敬地理学与王念孙、段玉裁小学和李善兰算学,并誉为清朝“三绝学”罗称杨“舆地绝学”,杨则推其为“古文绝学”。
光绪二十六年(),罗振玉应张之洞之邀,任湖北农务局总监兼农务学堂监督。在武昌期间,罗振玉结交了杨氏,并与其研讨金石目录之学。后与罗振玉交往频繁,多有古籍金石交易之事。光绪丁未(),罗于京寄《大戴华岳庙碑》石印本于杨。宣统元年()六月,罗寄来《殷商贞ト文字考》,十月,杨氏跋罗寄来《殷商贞ト文字考》,洋洋洒洒上千言,以大量古文献对殷墟之地望、沿革等娓娓道来,不乏中肯之言。杨氏许多精拓本为罗所购,如《唐怀仁集王书圣教序》宋拓未断本,罗见而爱之,坚欲求售亦购去,光绪丁未()三月杨守敬为作跋。宣统元年()三月,罗就馆鄂中,薪水不甚丰,杨以贱值售之,杨并作跋。甲寅()正月,罗氏于东山侨舍之秦虎符斋书《影写隶古定尚书商书残卷》题记,此书为杨氏借典与罗,乞其影写。
杨氏与罗振玉时有信函往来。罗振玉寄曾给杨氏三种书:《莫高窟石室秘录》、《敦煌石室《石室秘宝》。在年9月8日,罗振玉致杨氏函云:“又拙著记敦煌藏书事一篇附呈,先生见之,当为累欷矣。”年1月18日,罗振玉又致杨氏函云:“去年秋,法人伯希和学士得我敦煌石室古书,舶载而去,此至可痛惜。幸得见其未携归者,书卷、拓本、雕本、壁画等数十种,并得钞录像照十余种,略加考订,为《石室遗书》,寄呈一部,乞正。又目录一册,并希赐存。复印件已制玻璃板,竢印成再奉寄也。我馆藏杨氏给罗信3通抄件,如年3月22日,谈道:“《水经注疏》八十卷稿已成,惟皆录于书眉,凡十部,未尝合成一部。此书尚待整理,计必一二年方可毕工。拟于今年同熊固之督同写生成净本,每成一卷,即刻一卷。然余财产尽失,何能完此宏工。但守敬与熊固之数十年心血尽萃于斯,若不成死不瞑目。”年春,杨守敬在京给远在日本罗振玉去信道:“守敬正以此《疏》力不能付刊,始有此行。”以明其进京是借政府之力刊刻《水经注疏》。
李瑞清(--),字仲麟,号梅庵,入民国署清道人,江西临川县人。光绪二十一年()进士,官江宁布政使。辛亥后,李瑞清亦寓居上海,与杨守敬、吴昌硕交厚,曾给杨守敬《邻苏老人题跋》作跋,云:“宜都杨惺吾先生负海内垂名,世所称‘邻苏老人’者也。昔年游日本,日本人无不知有杨先生者。先生精鉴藏,于书法靡不备究。匋斋尚书督两江,先生尝游江南,为尚书坐客。时余识先生于江南。辛亥国变,余黄冠为道士,鬻书沪上。先生亦辟乱沪上,同鬻书。每过从,论书忘昕夕。余尝为杨潜庵作大字联,抚《匡喆刻经颂》,先生见之,乃大叹赏,以为当世无此手笔,逢人辄道之,其好善如此。后先生入都,见潜庵必询余近状。未几,先生遂殁于都中。每念昔游,不知涕之何从也!先生博瞻多通,著述宏富,不自爱惜。今其文孙岭芗辑其《手书题跋》为二卷,石印以示世。其不得者尚十百于此。余知后之人必搜而刻之,岭芗可无多虑也。丙辰八月新凉清道人谨跋。”
傅增湘(—),字沅叔,号藏圃,四川江安人。光绪二十四年()进士,曾任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长。藏书二十余万卷,其中宋元旧本八千余卷。所著有《藏园群书题记》。杨守敬与傅
增湘开始交往应在辛亥首义后。傅增湘在沪上与杨守敬、沈曾植、缪荃孙交往,深感校勘学之重要,自此以毕生之力校正古籍。年春,傅增湘旅居沪上,访杨于虹口寓楼,后与交谊甚笃。杨氏与傅增湘交往主要作古籍交易,且与傅论及版本之学,屡为傅藏书题记。年宋刊本《方言》跋:“此即钱遵王售于季沧苇宋本书之一,其后虽经顾、朱递藏,而不见于著录家。兵燹之余,鬼神呵护,乃
为沅叔所有。将倩良工重刻,惊人秘笈行见流传千万本于天壤间,何幸如之。壬子仲冬,宜都杨守敬记于上海,时年七十有四。”年宋刊本《监本纂图重言重意互注礼记》题记云:“惜余老耄不能通校一过。沅叔得此,自当悉心以著其异。俟由上海运书来,当与沅叔对参之。”同年5月7日为傅氏新购《史记集解》明初本题跋。在京,杨氏常到其家,见其藏书,傅增湘从杨处得珍本无数。
杨氏有自日携回《唐李推官披沙集》六卷,宋临安府陈宅书籍铺刻本,杨曾出此书相示,以傅爱不忍释,杨乃割以见让。如古钞本《南华真经注》,傅增湘题记云:“杨惺吾藏古钞本《庄子》三卷,存庚桑、外物、寓言三篇,假校一过,其文字异处颇有出北宋本外者,句尾虚字增益尤多,可谓秘本矣。甲寅十二月二十一日沅叔记,时距惺老之段将匝月矣,掷笔为之怆然。”宋阮逸注的中说十卷,傅在《藏园群书经眼录》云:“此与南唐书同为朝鲜活字印本,杨邻苏老人守敬极称其罕秘。此二书余皆从老人得之。”杨氏决定将所藏卖给北洋政府,时傅增湘为此事接洽人。
李之鼎,生卒年不详。字振唐,江西南城人。家富藏书。辛亥首义后,杨氏与李之鼎相识于上海,一见莫逆。壬子(),在沪,李之鼎《赠杨惺吾先生长句》称颂道:“宜都老子古须眉,神王疑啖商山芝。读书万卷行万里,攀汲绝学如渴饥。由幼而壮壮及老,穷年矻矻心不疲。平生冠绝有三事:地舆目录金石辞。磅礴大地贯今古,心追手摹无参池。”洋洋洒洒数百言。李氏经济较为宽裕。在南昌除李宅外,尚有洗马池怡昌洋货号,上海则有天津路新昌源栈李怡昌庄。杨氏遂将二十卷稿本《丛书举要》托付给李之鼎,曰:“吾老矣,所撰《水经注疏》迄未脱稿,此书子其任之。”此书为杨氏在日曾与岩谷修谈到其为补证《书目答问》而撰写著作一部分,一直未付梓。李之鼎不负重托,于年,将二十二卷本增补为六十卷本印行。年,李之鼎又推出八十卷本。其在《增订丛书举要序》中云:“惜乎!杨惺吾先生已归道山,此书重加增辑,未能就正商榷,引以为憾。耆宿灵光,日就沦谢。追念畴昔沪渎相属之雅,惘惘如梦。已不胜人琴之感矣。”
5.日本友人
--年,杨守敬驻日使馆共5年,与之交往日本友人和书家不少,如日下部东作、森立之、山本由定、冈千仞、严谷一六、松田雪柯、川田雍江、山中信天翁、矢土锦山他、町田久成、向山黄村等。而松田雪柯、岩谷修、日下部东作为近现代日本书
坛“三驾马车”,杨守敬与他们三人最为密切。
森立之(—),字立夫,号枳园、醒斋、水谷山人等。出身于世代医家,精通本草学和版本目录之学。森立之对杨氏在日访书帮助最大。杨氏来日之初,对日本古籍收藏保存情况不熟悉,觅得森立之等人书《经籍访古志》,记载日本稀见古籍版本、收藏等,杨氏在自撰《年谱》中云:“又得森立之《经籍访古志》,其时立之尚存,乃按目索之,其能购者,不惜重值,遂已十得八九,且有为立之所不载者数百种。”后在《经籍访古志》批语:“大抵此书所载传本,守敬约得其半,其不能得者,亦多方影钞之,至于奇籍出于此录之外者,守敬亦多有之。”不难看到杨守敬根据此书按图索骥具体情形。
森立之著《清客笔话》,是森立之与杨氏笔谈,包括汉籍搜寻、交易、抄录、校勘和刻印等。其中,辛已()八月二日,杨守敬在森立之寓所与之笔谈,森言:“问过日之书价何日入我?决非催之也。”杨言:“今日本拟以前日金呈,因到琳琅阁,见此抄本(《孝经真解》),又爱不释手,故以金先与彼。然不数日必以金缴清,断不久延也。”壬子()四月,杨守敬在《宋蜀大字〈史记》跋云:“忆
余在日本,初晤森立之,以古刻书相质,余谬言此书讹误满纸,虽古刻未为奇也。立之艴然曰:‘君于古书未也,书无讹字,尚何足贵乎!’余乃相视而笑,以立之为知言。”森立之藏书大半卖与杨氏,且为之提供古籍信息。如《日本访书志》卷一《春秋左传集解》条载:“初,森立之为余言,日本惊人秘籍以古钞《左传》卷子本为第一,称是六朝之遗,非唐、宋本所得比较,此书现藏枫山官库,不许出,恐非外人所得见。”据此,杨氏通过史馆编修岩谷修借到此书,倩书手十人日夜影钞,遂得带回国内。杨氏《留真谱》即是在森立之处看到其所摹写善本书影数册,爱不释手,森立之见杨氏如此宝爱,慨然举赠,杨氏从中所悟,补以在日所访宋元秘本样张刻版行世。杨氏多次登门与森立之讨论目录学事。杨、森志趣相投,作为深知善本价值爱书家和古书交易行家,二人尝一谈即半天,而常出现讨价还价、锱铢必较交易场面。
松田雪柯(--),三重县人。书法家。年7月17日,杨守敬与之初会见,后交往密切,有笔谈传世。松田雪柯为传统写王羲之书家,当其见到杨氏处大量六朝碑帖,受到冲击很大。杨与其交往不到1年,年,松田雪柯因健康原因要告老还乡,杨氏应邀与严谷修一六、日下部鸣鹤、川田雍江、山中信天翁、矢土锦山他一起为松田雪柯饯别。饯别时皆写赠言,众家推杨守敬题字书首。杨氏题:“辛五月与东瀛诸友集清华吟馆为雪柯居士饯别。诸君各有赠言,嘱守敬书首。”这就是载入日本书坛史册“南浦赠言”序。
冈千仞(-),字振衣、天爵,号鹿门,仙台人。著名汉学家,曾任修史馆编修官等。杨守敬在日常与之交往。年,杨守敬回国,千仞父子陪同,回到上海,一同道苏州,经杨氏介绍,结识许多中国友人。
岩谷修(—),字诚卿、一六,号堂,古梅,日本滋贺人。书法家,工诗文。杨氏对其书法影响较大,将所携六朝碑帖供日本学者览阅,在与岩谷修笔谈中云:“此次来贵国,见好古钱者甚多,而碑版藏弆者甚少。故欲尽发所藏,为此邦人别开生面,使千载后知此邦得睹中土金石自某之始,余愿已足。”且建议道:“先生留心碑版如此,而未见六朝之碑,此亦恨事。此非一二日所能尽。若必欲观者,弟检数十通附上,阅毕再易,以次看下,方能全览。”杨氏以所携碑帖与之交易,如杨所携南宋拓本《智永千字文》,岩谷修见而爱之,以其国所影照永师别本易去。森立之之外,对杨氏访书帮助最大即岩谷修。杨在自撰《年谱》中提到在日本交往友人中最密切者。时岩谷修为修史馆一等编修,仅从《日本访书志》所载,岩谷修先后为杨氏借阅供其影钞、校勘图书有《尚书正义》古钞本、《春秋左传集解》古钞本、《集韵》宋刊本、《太平寰宇记》宋刻残本、《外台秘要方》影宋本、《樊川文集》宋刊本,还把自己影照古钞卷子本《王子安文》赠与杨守敬。
日下部东作(—),字子旸,号鸣鹤。被称为日本书道泰斗。鸣鹤与杨氏年龄相近,关系亦最密切,杨氏在日期间,日下部东作、岩谷修、松田雪柯曾与之交游甚密,并投其门下,多与之研讨书学。《八稜研斋随录》为杨氏与日下部鸣鹤和岩谷修笔谈记录。鸣鹤承继由杨氏传授回腕执笔法。他们对杨所携六朝碑帖兴趣浓厚,并从杨处借阅或购得。杨氏在与森立之笔谈提到:“仆所有珍物,日下部、岩谷修等皆常借之,至今存放彼处者不下数十种。”杨氏毫无保留地向他们传阅自己带来六朝、北魏碑帖,令他们大开眼界。杨氏描述日下部鸣鹤初见《荥阳郑氏碑》之景:“鸣鹤瞥然一瞬,忽焉契合,称斯妙制,永播芳徽,可谓神解独运,捷于转圆矣。”杨守敬在《荥阳郑氏碑序》中云:“庚辰之夏,携之东度。日下鸣鹤流目心醉,坚求付梓,迪厥后生。刻期鸠工,杀青斯竟。”并将此碑全套拓本相赠。杨氏刊刻《古逸丛书》需觅刻工,日下部鸣鹤引荐,杨氏得识刻工木村嘉平。在杨氏离日后,鸣鹤仰慕中国书法,明治二十四年()三月西渡,先后与吴昌硕、吴大澂、杨岘、俞樾交往,而杨氏己就黄冈教谕,无以谋面矣。后来,杨氏与鸣鹤屡有书信往来,我馆藏有杨氏给鸣鹤信抄件2通,云:“故守敬常羁滞沪上,卖字为生活。幸贵邦人夙闻阁下奖借,时以润金济我涸辙。来书承飞檄四方,募集殷勤,不日一束寄来,无任感荷。又颇闻水野元直言,尊处为集有数百件,不日寄来。上海米珠薪桂,全家行给困(难),多多益善。唯忧患之余,精力衰颓,每日不胜多书,敢恳阁下先有成议开单,陆续分数次寄来,使守敬从容应付,或不致多濡时日,有负雅意,想爱我不厌烦琐也。”可知,杨氏避居沪上生活困窘,受到鸣鹤奖借,多有日人购杨氏书法,以济杨氏涸辙。日下部鸣鹤在山本竟三五十四忌追悼纪念展图录中道:“杨惺吾守敬博学宏才,研精金石碑帖,古今书法无所不通。此卷为岸田君背临定武兰亭,五字不损本,不拘形似,深契古之神,非老手安能如此乎?吴仓硕俊题卷首,四篆字精妙绝伦,洵可谓双壁矣!二家皆海外之益友也,而惺吾客岁已归道山,君其宝爱焉。
宫岛诚一郎(—),字栗香,米泽人。曾任明治政府宫内省爵位局主事,贵族院议员等职。与黄遵宪等清前任驻日人员过从甚密。黄遵宪为其诗集《养浩堂诗集》评点,何如璋、黄遵宪、黎庶昌分别作序。此书明治壬午年(年)出版,黄遵宪对杨守敬书法极为推崇,黄遵宪序言,达四百余字,倩杨守敬书写,最后款署:“光绪七年夏六月,岭南黄遵宪公度撰,荆州杨守敬醒吾书。”宫岛诚一郎是有心人,杨氏第一次书写有脱字,宫岛诚一郎请杨又写了一次,把杨手迹没有交刻版工,而是用照片去制版,手迹自己保存。
寺西秀武(—?),石川人。袁世凯、张之洞先后聘为保定陆军行营军官学校、湖广武昌陆军学校任职。辛亥首义后,黎元洪聘为武昌军事顾问。杨氏年书函黎元洪、寺西武秀,要求保护武昌大量藏书。杨氏派其子赴鄂取钱财及有关古籍,时武昌战事正酣,其住宅已贴封条,取物诸不便,杨氏在期间曾有8次去信,提及寺西秀武道:“并劳渡江数日亲送出城”、“从前嘱守敬书各件已写成在敝处内”、“即住于尊寓”、“此次全仗先生劳心劳力,事后无以报,必著其能存此浩劫之余,全赖先生维持,以告天下后人,以为美谈。”《邻苏老人年谱》云:“甘君的高谊及寺西的